第22节(2 / 2)

玄清道人大喝一声,抛出一张小网,上有异光,迎风而长,如巨兽之嘴,瞬息间就来到陆修泽面前,张嘴就要将陆修泽吞下。

“雕虫小技!”

陆修泽冷笑一声,手中长剑一振,一层黑色的火焰便附着其上。他举剑迎上,也不见他有何作势,只不过是一剑劈下,那异光闪烁的巨网就这样一分为二,落在地上,如濒死之鱼般跳动挣扎。

“什么?!”

玄清道人大惊失色。

这张异光闪烁的巨网的全名,是为罗天万象伞。它的网,是由居住在万古玄冰下的鲛人族编制而成,而后淬以百年青莲石内蕴成的石火,镀上九星莲子粉末,小可缩成婴儿指节,大可网罗山脉,甚至于金丹以下的修士,皆可被这罗天万象伞一网网住,就算对上金丹或者灵寂期的修士,也不会落于下风!

可就是这样的罗天万象伞,竟被人一剑劈开……这……这……

玄清道人半点也不愚笨,因此在这个交手间,瞬间明白眼前人非他能敌,于是玄清道人全然没有犹豫,更不会顾忌什么金丹修士的脸面,脚踩三色葫芦法器,掉头就要离开此地。

只要他能逃到无歧峰……不,只要他能拖住这人,从这人手中保得性命,那么最多十息,无歧峰上的晖云真人就能发觉异状,从而将他解救出来!

玄清道人能想明白的事,陆修泽又怎么会不明白?

于是他冷笑前欺,长剑掷出,就见寒光一闪,那长剑便从玄清道人后心穿透,牢牢钉在他的后背。

玄清道人灵力一滞,剧痛袭来,长剑擦破心脏,鲜血从胸口的剑尖穿透处狂涌而出,将他的生机与灵力源源不断地带出。

若是往常,养尊处优的玄清道人必是要痛得头晕眼花,从三色葫芦上一头栽下,可生死关头间,玄清道人反而脑子更加清楚,三色葫芦只是向下稍稍一坠,然后头也不回地向陆修泽抛了个东西,脚下三色葫芦也飞得更快了。

“还想逃?!”

陆修泽仰头看着玄清道人天上的背影,一时间就像是回到三十年前的那场大火中,那时候的他,也是这样仰着头,看着他来,又看着他走。

陆修泽的眼睛不知不觉中变得更黑了,叫人望之生惧,如同临渊。

他不再犹豫,也不去想若是引来了晖云道人会是如何,更没有在意那向他袭来的流光。

陆修泽右手向玄清道人的背影一指,灵力狂涌,在周身生成气劲如刀,叫陆修泽右手的袖子瞬间化作粉末。

他站在原地,眼神沉冷如刀锋,无尽的真火从他神庭与膻中的日轮里涌出,化作灵蛇,卷上他的右臂。

——去死吧。

陆修泽定定地看着玄清道人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而在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到的时候,他的双眼已经褪去眼白,化作恐怖的纯黑,唯有眼瞳深处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金色火焰跳动,却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不想知道三十年前他们出现的前因,不想听到三十年前他们动手的理由。

陆修泽五指紧攥,右手手臂上金色的真火化作黑色魔焰,升腾而起,气流化龙,直冲云霄,破开乌云,像是要将天都烧个窟窿,但与此同时,他眼底的金焰却更黯淡了。

——什么都不重要。

——他只想要他们死,最痛苦、最绝望地死!

“轰!!”

无尽的魔焰狂笑着,如灭世的魔物挣脱了束缚的枷锁,带着对自由的狂喜和对世界的憎恨,来到了人间。

黑色的火焰覆盖了陆修泽所能看到的一切,但这一次,这些黑焰却没有像以往那样,随着他的心意将触手所及之处都烧做灰烬,而是如同附骨之蛆,贪婪地吸食着来自世界的生命。

树木在这样的火焰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绿草干瘪,鲜花腐烂。然后,这些离灰烬只有一步之遥的生命,这才在高温和狂风的撕扯下裂开粉碎。

被黑焰附上的玄清真人也很不好受。

在黑焰爆发开来的那一瞬间,袭向陆修泽的流光就被生生震开,不知飞往了哪里,而黑焰去势不止,冲向玄清道人,眨眼间就追上了玄清道人,将他裹入黑焰。

玄清道人惨嚎一声,从空中落下,重重跌落在地。

他在地上哀嚎翻滚,只觉得附着自己身上的黑焰如同活物,飞速地吸食着他一身修为。在这样贪婪的吸取下,玄清道人感到自己体内灵力如流水逝去,识海隐隐有开裂的迹象,就连经脉都寸寸枯萎干裂。

玄清道人骇得几乎要大哭起来。

若是能从这人手里逃脱,那么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金丹修士;若是无法逃脱,那么以金丹修士的身份死去也可以接受。

但若他好不容易逃得生天,却失去了修为,不良于行,连起卧吃喝都要人照顾……他又该如何?

识海何等重要,若是没有识海,人要以何种方式才能感应天地灵力?

经脉何等重要,若是没有经脉,人要以何种方式才能行走于天地间?

玄清道人害怕极了,可就在他忍不住涕泪横流的前一刻,他蓦然发觉了什么。

“——是你!”

玄清道人睁大了眼,看着从黑焰中走出,如同魔神的陆修泽,狂喜和惊惧在这一刻席卷了他的心。

“竟然……是你?!你还活着?!你没有死?!”

这话说得奇怪,毕竟陆修泽见他之时是三十年前,那时候的他只不过是一个与兽争食的孤儿,就连在那场叫他记恨了一辈子的大火里,他也只是远远地望了玄清道人一眼。

他自然是记得玄清道人的,但玄清道人万万不会有记得他的可能。

可玄清道人却分明记得他。

玄清道人看着陆修泽,面上肌肉抽搐,眼神狂乱,像是痛恨,又像是恐惧:“原来如此……难怪……竟是如此!”

这模样的玄清道人自然是异常的,陆修泽却全然没有深入了解的意思。

——什么都是多余的,只要他去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