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受你老家在山沟沟里吗?!”
颠簸了一路终于在县城下了车,结果被易北再次拉上了另一辆车的时候,齐静震惊地问道。
她地理没学好,小地方的名字她认识的也不多,易北把老家名字告诉她之后,她也不清楚具体是个什么地方。之前只知道那不是什么大城市,但现在看来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落后?!
齐静已经在心里脑补出了大山里一个村子总共就几户人家,住着黑漆漆的破土屋,孩子要早上四点起床翻过三个山头才能到最近小学上课的超贫困山区。
她有点同情地看了易北一眼。
易北被她看得毛毛的,总觉得她的眼神似乎有哪里不太对,那种看小白菜地里黄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每天早上翻山头一定很辛苦吧?放心,易受,爸b有钱,以后我养你。”
齐静郑重其事地拍了拍易北肩头,目光中带着让人一言难尽的怜惜。
易北:……???等等,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事实上,易北的老家虽然是农村,但也没有穷苦落后到齐静想象的那种极端的山沟沟,甚至连山区都不是。
那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村子,有农田,有被圈养起来的家禽牲畜,很多普通的砖瓦平房,也有几座看起来比较漂亮现代的两三层小屋,大概是村里条件比较好的人家,村子里不时有土狗的身影,略带泥泞的路上凌乱地散着摩托车的轮胎痕迹。
并不是可怕的山沟沟,可对于大城市里成长起来的齐静,这种环境依然十分陌生。
她见惯了钢筋水泥高楼大厦,见惯了车水马龙车流不息,就连同是家养的狗狗,她认识的都全是打理得干净可爱,能让人叫得出品种名字的宠物犬,跟眼前杂毛的土狗完全不一样。
她是第一次到这种乡下地方。
齐静茫然地看着易北,等着他指示下一步该去哪做什么。反正她对这地方一无所知,全靠易北带路。
车子在村口附近把两人放了下去。易北没有立刻往村子里走,而是站在村口看了好一会,回忆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虽然他在这里生活的时间不多,也没有多少美好的回忆,但毕竟是出生的地方,对他来说总归是有些特别的意义。
而那个他厌恶却是他生父的男人,就在这个村子里。
自从六岁那年跟着母亲离开之后,他已经十几年没回来过这个村子,也从来没打听过任何父亲的消息,只当他死了。如今久违的站到了村口,即将见到所谓的父亲,易北一时之间有点恍惚。
并不是近乡情怯,他只是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回来这个地方,心情有些复杂而已。
易北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旁边的齐静却不合时宜地打破了他的感慨说:“站了这么久还不走,易受你该不会是不记得怎么走了吧?”
他好像说自己十几年没回来了?果然都不记得路了吧!
真是一点都不可靠!
说着齐静脸上带上了一点嫌弃。
易北被齐静这么一打岔,之前乱七八糟的想法顿时散了,原本心里那一点愁思变得无足轻重。他好笑地看着低头正准备摆弄百度地图的齐静,牵起她的手往村子里走去。
时隔十多年,村子里变化很大,已经和当年他离开的时候相差甚远,不过整体布局还是一样的,易北凭着儿时记忆也认出了一些地方。齐静长这么大第一次到农村,自然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听说这里就是易北小时候生活的地方,便缠着他给自己说他儿时的事情。
易北也很有耐心,翻找着记忆里有趣的事给齐静讲,比如村口那棵大树当年就这么大,他爬过还摔下来过,比如那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土墙院子,以前里面住着个脾气怪异却很喜欢小孩子的老头,又比如村子后头那座山上很多野生小动物,秋冬季节还能上山挖药材。
这些事情对齐静来说十分新奇,她幻想了一下一个流着鼻涕穿着开裆裤在村子里骑着大黄狗的小屁孩易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易北并不知道齐静的脑补,以为是自己说的事情有趣引她发笑,连带着他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他这才意识到对于这个地方他也不是只有不好回忆的,虽然人渣爹住在这里,但他毕竟小时候在这村子里生活了七年,细细思索起来,总是有些有趣的回忆。
易妈妈说得对,他确实该带齐静回来走走,就算不见父亲,只是两个人在村子里随便走走,也是好的。
这里始终是他的家乡。
两个人在村子里边走边聊,不时能感觉的村民们打量的眼神。农村不像大城市里的人那么陌生,家家户户知根知底,附近十里八乡有什么人大家都知道。因此易北和齐静两张生面孔一出现,就立刻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
易北十几年没回来,村子里根本就没有人认得他,更何况此时他还带着墨镜,长期面对镜头养出来的明星气质让他自带一股新潮感,和村里的乡土风情半点不搭边,村民们都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外乡人。
反倒是齐静,因为一身打扮杀马特,让村民们还有了点熟悉感,毕竟齐静那五颜六色的头发和身上叮叮当当的配饰,跟乡村非主流风格差不多。村民们不懂啥叫非主流,但还是记得曾经有段时间,村子里好些去县城里上学打工回来的少年都爱这幅打扮。
不过齐静毕竟娇生惯养金雕玉琢地长大,即使穿得像乡村非主流,还是能看出来不同。比如同样染了一头原谅色,村里少年200块钱在县里做的头发,跟齐静每个月砸几万块护理出来的效果就不一样。
村民都看得出来,这两人肯定是大城市来的,还是生活条件很好的那群人。
村子里什么时候来过这样的人了,就算是外出打工赚到钱衣锦还乡的,也没有易北和齐静那样的。因此大家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外来者,心里嘀咕着他们来村子里是要找哪一户人家。
易北领着齐静在村子里绕了一圈,最后来到村尾一座小院附近,记忆中的小砖屋如今已经变成了两层房子,外面的围墙也重新砌过了,跟他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易北甚至不清楚他那位所谓的父亲此时是不是还住在这里。
易北远远看着自己曾经的家,没有立刻上前敲门,他侧头问齐静:“丫头,你想见见我父亲吗?”
他对自己的父亲没有丝毫好感,之所以带齐静回来,一来是易妈妈的意思,二来是想让齐静看看他小时候成长的地方,三来……是怕齐静在意。
就算易北不想承认,他也是有父亲的,正常人不可能不在意自己要共度一生的人父母都是什么人。如果齐静想见见他的父亲,是情理之中。
齐静没回答,而是很疑惑地反过来问他:“你呢,你想带我见你父亲吗?”
言下之意就是,你想带我见就见,你不想见我们就赶紧走,为什么要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她的语气里没有好奇,没有试探,她是真的对见不见易北的父亲毫不在意,她也没有主动探寻易北和他生父过往的欲望。她把选择权完完全全交到了易北手里,一切由他决定,唯他是从。
“不想。”
易北摇摇头,很坦诚地回答。
“哦。”齐静似乎并不惊讶易北的回答,随即转开话题问,“那走啊,站在这里干什么,易受你不是说村子外面有玉米地吗?我还没见过呢,带我去看看。”
易北没想到齐静哦一下就把话题扔开了,愣了一下问:“你不好奇?”
不好奇他和他父亲之间发生过什么,不觉得他这样断绝血缘不认生父很无情过分?
“好奇,不过易受你肯定会告诉我,那我还急什么。”齐静说得很笃定,“你不认你父亲,肯定是他不好,你不想见,那就不见了。”
显然齐静对于易北家人的态度取决于易北:易北非常孝顺他的母亲,所以齐静对易妈妈很是亲近,易北不想认他的父亲,齐静就当做没这么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