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油肉丝面(2 / 2)

漏光 阿白 2837 字 20天前

是谁说过,想拴住男人的心,得先拴住男人的胃。男女平等,由此可得,这法子对女人也有用。

希遥喝完最后一口汤,擦擦嘴角的油渍。倒不是被人拴住了胃,只是常言道吃人嘴短,看见那厨师的笑脸,也不好再冷落。她想了想,随口说:“你还会做饭。”

“嗯。”伏城点头。见她没有下句,又忽然说:“想给人当保姆,哪能不会做饭。”

轻轻一声气音,希遥笑了笑:“这你倒记得清楚。”

似乎很久没再这样面对面笑过,即使并未走心,也叫人心生感触。

而希遥接着意识到些别的,她想起他的家庭,这么多年他照顾两个残弱病人吃住,也难怪他生活技能几乎都点满了。

可又觉得诧异,他们同居了近半年,他每天跟着她吃外卖下饭馆,会做饭这事一次都没提过;偶尔她心血来潮要下厨,他也只是一边看着,没插过手。

不过诧异归诧异,倒也不算太不可思议。她想了些可能的理由,或许他每天在酒吧打工就够累,没时间再进厨房,也或许他已经给希冉做了太多年,好容易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不愿再重温旧艺。

她在心里替他解释了,却还是没来由一阵失落。

他的言行怎样,一定是有他的想法,而此刻她想的是,他们过去的这半年里,从外到内都没有烟火气。终究不像个家。

面色淡却,她回过神来,轻咳一声:“东西都拿好了吗?”

伏城一怔。没料到话题会转得这样快,可好像也只是早晚的事,他沉默一瞬,然后说:“拿好了。”

实际上希遥知道,客厅卧室,没任何动过的痕迹。他并不是要回来拿什么,也什么都没打算拿,只不过她不愿戳破,于是装作并未察觉:“很晚了,宿舍快要门禁了吧。”

一边慢慢走回卧室,一边说着:“回去路上小心。”

然而这次,她没能再逃避开。还没来得及开门,身后的人快步赶上,抢先拉住卧室的门把手。接着扳转她身体,让她回过身来。

希遥向后一趔趄,后背抵在门板上。伏城双手抓住门框,将她困在中间,盯着她的眼睛:“我有事要问你。”

压迫感太强,距离也太近。希遥别开眼去:“问吧。”

伏城喉结滚动,低声道:“我的名字,是你起的。”

分明是个陈述句,并不是问句。而他又哪里是在问她,他心里早有答案。

希遥笑笑,坦然承认,伏城听了手指收紧,将门框死死扣住,又逼近几寸:“你没告诉过我。”

她却“嗤”了一声,抬起眼问:“这很重要?”

“不重要吗?”伏城愣住。看着她满不在意的表情,一瞬间恼怒与怨恨冲击而来,他的下一句声音骤然提高:“那你告诉我,在你心里什么才重要?”

不是「没关系」,就是「不重要」。说到底,她对他在意得太少了。

伏城手臂在抖,用力闭一下眼,让自己镇定:“希遥,我是个男人。你知道我有多想保护你吗?可你什么都瞒着我,全都自己扛着!连你妈妈那么大的事都……”

他忽然说不下去。喉咙酸胀,他努力平复好久,然后苦笑一下:“……你从来都没依赖过我。”

肩背紧贴着卧室门,一阵冰冷凉意。希遥静静看着他,目睹他的情绪神经质般转瞬起伏,冲上云霄,又迅速跌落谷底。

心口抑不住的难受,她不说话。听着伏城干涩吞咽,呼吸的节奏从急变缓,又过半晌,他垂下手来,把她轻轻握在手心里。

“那天在莘州客华山上,我们遇见一对夫妻带着孩子度假。”他揉着她手指,“你问我羡不羡慕那样的生活,我说,现在不了。”

希遥闻言,睫毛陡地颤动,静听他继续。

“……其实我还想问你一句话,可我那时候不敢。”

而现在,不敢变作不甘,他像个身无寸缕的乞丐,明知只是妄想,还在奢求着豪华殿堂。

“希遥,我想问的是,”他忽然捏紧她的无名指,一字一句说,“那种生活,我从前从没有过,那么以后,我可不可以有呢?”

夫妻美满,子女安康。平淡又普通,可他拼了命都想要,却怕到最后,依然只是海市蜃楼。

他已经不是个幸运的孩子。那么能否可怜可怜他……让他能做一个幸福的大人。

眼眶酸痛得泛红,希遥忍不住闭上眼睛。身体退无可退,心又何曾不是,而她还在坚持,强撑着扮演狠心角色,坚信他好容易走出泥潭,千万别再回来。

“奶奶只说让我照顾你到毕业,可没说要我陪你一辈子。”最终,她恢复冷静,声音也冷,“你想要的那种生活,我给不了。”

“果然,你早知道我们不可能过一辈子的。”伏城听闻,忽然笑了,“可我们一起生活这么久……”

还是没控制好情绪,他眉心颤抖,嘴角弧度也脆弱得稍纵即逝:“你真的一次都没想过未来吗?”

“那你呢?”希遥忽然抬起头来,认真问他,“你想过吗?”

她看着他呆怔的眼,得到答案,弯唇一笑:“连你自己都没想过吧。你说我瞒着你,可你需要我瞒吗……”

她低下眼去:“伏城,其实你什么都知道。”

说什么第一个送她戒指,问他走后会不会想他。可不就是蓄谋已久?只是他掩饰得太完美,直到他一曲终了款款谢幕,她才恍然惊觉,却也为时已晚。

至此回望过去的一切,他的宽容大度,善解人意,他对她无条件的好……原来都有那么个残忍的前提,他很清楚,总有一天他该要走。

那些她曾为之心动过的甜蜜,终究不过一片镜花水月。它们美丽得太不真实,除了让她日后痛苦追忆,别无用处。

“别傻了。”她对他说,也对自己,“年龄,地位,身世,亲缘……不管哪个角度,我们都不合适。”

希遥抬起手来,摸着他的脸:“小城,过去的都过去了。忘了吧。”

伏城咬牙,猛地拉下她手:“你说得轻巧,但我忘不了啊!我每天跟赵钦伟打球打到虚脱,上完课就去实验室,连酒吧的班都排满了……可是,我还是想你啊。”

他们分开一个月,这一个月里,他的痛苦只增不减。鼓起多大勇气,逆着多少目光回来见她,可说得再多又怎样,她不会知道。

他再难克制,把她拉进怀里抱紧。疯狂地吻着她,从嘴角到脸颊,再往下到脖颈:“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好后悔……”

错乱的吻纷然落下,一枚接着一枚。收紧的拥抱让她濒临窒息,希遥拼命挣扎,想把他推开,可她的手在发颤,没有力气。

身体不自主向下滑,伏城立刻伸手搀住。希遥抓住他胳膊维持平衡,目光交错,下一秒,他将她拦腰抱起。

推门进去时,她被吞没进无边黑暗里。伏城开了灯,刺眼的白如同末日宣判,她在他胸前轻轻战栗,心中默念,她不是没拒绝过他。她只是拗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