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这样,没有感觉到切肤之痛,就永远感觉不到紧迫,上一次,大闽夺回设拉子的时候,阿拉伯人已经抢够了,全城居民也逃的差不多,所以李业诩大军进城的时候,家已经被抢得空空如也的市民一点欢迎意思都没有。
甚至惧怕大军驻扎费用的摊牌,咒骂着左右千牛卫快点滚蛋。
这一次,迫在眉睫的阿拉伯人劫掠被千牛卫骑兵救下,整个场面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反转。
小酒馆中,行商刚刚带来的酒全被本城富户买下,箪食壶浆,开怀畅饮,残存的一点鸡鸭,蛋类也是被疯狂的民众拿了出来,硬塞到进城的左右千牛卫骑兵手中,一朵朵残余的价值不菲玫瑰花瓣更是犹如下雨一般洒落在进城大军头上。
尤其是俘获的一千来个伤痕累累的阿拉伯人被牵牲口一样一长串牵进城时候,数量庞大的设拉子市民们,从今年秋收开始一直处于这些沙漠蛮夷的阴影之下,如今,终于彻底的烟消云散。
暴风雨那样的石头,烂菜叶砸在这些俘虏身上。
今日,真是难得一见的大胜,趁着阿拉伯人最混乱的一刻进攻,几乎每个大闽骑兵刀上都沾染上了鲜血,具体砍了多少首级,到现在还没有计算出来,总而言之,萨拉丁处心积虑蛰伏在山中这一万骑兵是彻底完了。
不过热闹的同时,一些人却是被无情忽略了。
东城不远的府兵军营中,躺满了哀嚎的伤兵,搬运着阵亡者尸骸的手推车,到现在也没有停歇,空气中弥漫着惊人的血腥臭味,府兵一级没有属于自己的红葫芦医疗队,从军团哪里借调过来的十多个道士医生从傍晚忙到深夜,抹在头上的汗水都是血红色的。
太惨了,四千七百余人守城,战后带伤的已经计算不过来了,活着的就剩下两千五百多,都尉校尉级别军官战死十之八九,有的军府甚至整个军全军无归,等于彻底撤销了建制。
哪怕主将中郎将薛讷,此时也是一副凄惨模样,脖子上缠着绷带,坡着一条腿,右手还挂在了胸前,如果不是被阿拉伯铁骑撞飞之后,部将拼死扯着他回城,估计今天他的命也要交代在战场上。
到底家学渊源,就算如此重伤,薛讷依旧坚持带伤巡营,亲自过问了每一个队,旅的伤兵,补给,虽然薛讷不是主管这些府兵的郎将,他此举,依旧让悲伤疲惫的府兵们心里多出些许暖意。
安抚完府兵,差不多已经深夜,可另一头左右千牛卫的驻地依旧可以听到热闹的喧哗声,让走出军营的薛讷胸口都忍不住升起了股股萧瑟。
说实话,今日的战争几乎都是府兵打的,他们可以选择踞城而守,却服从军令主动出城与阿拉伯人的骑兵硬撼,背城而战,死伤惨重,这才给了左右千牛卫从后面突袭的战机。
可历史往往就是这样,真正流血奋战的,却不是站在台前接受欢呼的那些人,设拉子的市民只记得是李业诩与盛连山两位将军救了自己,却不记得之前奋战的府兵们。
萧瑟的感慨了一会,薛讷还是勉强被搀扶着骑上马往回走去,毕竟他是儒兵的中郎将,对于府兵不公正待遇,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可没等薛讷走多远,冷不丁一个背上插着红色翎毛的传令信使焦急的的打着马赶了过来,马蹄子在街口绕了几个圈,仔细辨认了一下,传令信使方才焦急的大喊起来。
“前方可是薛讷薛中郎将?”
“正是本将,汝乃何人?”
“卑职右千牛卫前锋信营传令哨,奉设拉子行军总管李将军之命,召薛郎将速速到中军商议军情。”
大战过后,各方指挥官碰头会面倒是管理,薛讷也没感觉到多意外,淡淡的点了点头:“前方带路。”
“喏!”
设拉子大战后,左右千牛卫驻扎在东门迎恩门外,仅仅有一小部骑兵押解着俘虏进了城休整,盛连山这个酒徒憋屈的被驱赶到城外,李业诩自己进了城。
几百个骑兵,就在东门内的废墟划了一片作为驻扎,老远,就能看到遍地的玫瑰花瓣密布军营,一口口猪,一头头牛羊,还有成堆的酒水还被军士们不断运出城劳军,偶尔还能透过城门听到那些骑兵的嬉笑声。
心头又是不平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薛讷沉重的跟着哨兵进入军营。
中军大帐就在十多个帐篷中央,更浓郁的酒香缭绕着,不过掀开帐篷进去后,薛讷的瞳孔却是诧异的缩了缩,几桶难得一见的美酒开启后凌乱的放在一边,几乎没有动,桌面堆了大堆的文书,大胜之后,李业诩非但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反倒是埋头在军报当中,苦苦阅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