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慢慢变红,想后退,“别动。”他制止。她细细的腿上全是伤,尤其膝盖,都流血了。
甄意硬着头皮杵着,只觉裙摆下凉凉地透风。
世界很安静,隔壁教室里老师在讲课:“氯气中混有氯化氢气体,不能用碱石灰除杂……”
哎呀,他究竟在看什么呀?
她纠结地拧眉毛,早知道今天就不穿画着海绵宝宝的小内裤了呢,嗷呜。
“提着裙子。”他指示,“不许碰到伤口。”
“哦。”她点头照做。
言格带她去医务室,卫生员给她涂紫药水。她疼得哇哇大叫,还牢牢记得他的话,攥着裙子不松手,眼泪吧嗒吧嗒地砸,一边抹泪一边笑:“哇,紫色好漂亮!”
最后一节课,他不上了,送她回家。
见她走得缓慢而痛苦,他表情冷淡地蹲下;她不太相信,没动静;他指一下自己的背:“上来。”
她受宠若惊,立刻窜到他背上。
那年她个子还很小,他却已经长得很高,她趴在他背上,像大哥哥背着小妹妹。
一路上,她小声地软软地叽叽喳喳;他始终没说话,表情酷酷的静静的。
到她家楼下,她于心不忍,要下来。可他不作声,也不松手,其实他生着病,背着她走了两公里的路,体能将近极限。
可最后的五层楼,他依旧走得缓慢而稳妥,她根本没察觉他的腿在发抖,手快抽筋。
到门口,她幸福了一路,却忽然紧张起来:
“言格,你忽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要和我分手了呀?”她深深蹙眉,哀哀的,“别呀。我还不想和你分手呢!”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完全没逻辑啊。
“我知道。”他说,“不会的。”
甄意开心地笑了,转身要进门,又回头唤他:
“言格?”
“嗯?”
“还从来没有男生敢掀我的裙子呢!”
“……”
第一个也是唯一个掀甄意裙子的男孩,想起裙子下修长细腻的双腿,和余光里白色柔软的内裤和可爱俏皮的海绵宝宝后知后觉地,他的脸红到了耳朵根。
“你说,你是不是看见我的内裤了?”她仰头,往前一步,昂着头,嚣张地质问他,“看见我的海绵宝宝了是不是?”
言格闷不吭声,脸愈发滚烫,只是余光瞥见而已
但是,他也没脸说这不算,太不绅士。
而,他居然做了掀女生裙子看女生内裤这种事?行径?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不承认,而他的自尊让他不好意思直视她,别着头,红着耳朵,梗着脖子,终究是,点了一下。
她踮起脚,手指戳戳他的肩膀,趾高气昂地嚷嚷:“那你要对我负责!”
他不吭声,也不看她,又点了一下,嗓音已不清晰:“唔好。”
要对她负责。
这个承诺,言格一直都记得。
回过神来,此刻,她还坐在车窗边画玻璃,离深城越近,雨越小了。
“这几天在深城和hk之间来回跑,比过去8年都频繁,过关的工作人员都快认识我了。”她轻声自言自语,又回头看他,“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诉你。”
“你知道吗?自从庭审过后,网络上有好多人注意你,还在讨论你诶,都在猜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听说把各个名门豪门搜了一圈,却找不到。”
言格对这种事没什么反应。
她又说:“所以你要是去参加同学聚会,肯定很多人揪着你问。你不会不喜欢么?”
他们这趟赶回深城,正是去参加中学聚会。这叫甄意有些意外,毕竟,言格对聚会从不热衷,和班上的同学更没有联系。
事情的起因,是言格中学的班主任秦老师前段时间得了癌症,没想战胜病魔,恢复了健康。
不知谁借此机会号召秦老师教过的学生聚聚,一来见见中学老师,二来同学同校师兄弟姐妹熟络熟络。
她不知言格怎么会答应参加这种聚会,更不知他怎么会把她也带去。
她倒是不怵和那些精英校友们见面,只是当所有人都和你不太熟,却全都知道你读中学时干过什么,这种感觉着实太微妙。
果然,当甄意和言格同时出现在餐厅时,原本谈笑宴宴的包厢有一瞬鸦雀无声,言格是学校的一个传奇,甄意则是另一种传奇。
当两人同时出现,那个世纪大赌局再次在所有人心里点燃:甄意能不能追到言格?他们能不能长久?
甚至有人立刻在朋友圈人人网发状态:天,言格和甄意一起出现在校友聚会,就在刚才!
杨姿也在,热情地招呼甄意坐下。
大家都好奇,但都不探寻。几个女同学见了言格,眼神生姿,不过都知道他淡如水的个性,没人贸然靠近。
在人群中,他还是那样,不温暖,也不冰凉,淡淡疏离,绝不会散发出冷酷的气质,却也知不易亲近。
分明是风云人物,大家对言格的近况却知之甚少;早年不知他家境来历,现在也不知他职业生活。
倒是都听说过甄意,在hk混得风生水起,职业生涯起起伏伏,最终还是成为了“大律师”。
同学甲:“都说进了社会,学习成绩不代表一切,果然。看看,甄意比我们好多人都风光多了。”
“啧啧,你这话是夸人还是贬人啊?”
甄意笑:“中学成绩不好是事实,我还佩服你们呢!”
秦老师道:“甄意这孩子性格好,能抗压。最重要啊,她大胆又热情,光这两点,做什么都能成功。”
有人笑:“那追人会成功吗?”
甄意装没听见,拿杯子喝水。可杯子呢?
扭头看,言格安然自若拿着她的玻璃杯喝水。
甄意囧了:“呃,那是我的杯子。”
他放下,清淡地说:“我知道。”
“……”
三个字叫甄意心“咚”了一下。
“言格?”
“嗯?”
“你没喝酒吧?”
言格扭头注视她,俊颜白皙,语调清淡:“我看上去像醉了吗?”
“……”
他声音略低,怕她听不清,不经意就迁就地朝她这边倾身;隔得太近,甄意隐约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男人香味,她恍惚地别过头去,小声:“不像。”
旁边的杨姿和同学聊着天,却时不时往这边看。
另一旁,同学乙不好意思地问:“甄意,当律师很赚钱吧,我现在当老师,贫困死了。”
甄意道:“可我觉得当老师很酷啊,假期那么多。”
乙开心道:“是你们觉得酷,其实没那么好。”
秦老师笑:“各行都有各行的风光,也有各行的无奈,找准最适合自己的就行!”
“是啊。”杨姿说,“当律师也有很多道德风险,走错一步就是犯罪。运气不好就会当不成律师了呢!”
大部分人倒没注意这句话,但有几个女生在交换眼神,想到前段时间甄意就因知法犯法被判3个月的社会服务令。
现在想想,律师执照也拿回来了,还成了大律师,难道有后门?
杨姿很快意识到不对,道:“抱歉,我说错话了。”
本来没什么人注意,这一抱歉,反而明显了。
甄意很快反应过来,爽朗道:“所以大家要以我为鉴,千万别干坏事。不然,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思想误差,也会把你之前做的一切都变成泡影。好在,我倒下去又爬起来了。”
她这样轻松,大家也不尴尬了。
这时,有人惊呼:“检控官师兄!”
门打开,尹铎也来了。
他是标准的阳光型学长,一出现,现场气氛顿时活跃。
男生女生都和他打招呼。
大家寒暄的间隙,甄意专注着拿筷子捡玉米粒,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偶尔侧头看言格一眼,他至多只是喝一点儿水,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他通常不吃外边的食物。
“言格?”
“嗯?”
“真不吃吗?过会儿肚子会饿哦。”
“也还好。”
仿佛“饿”这种感觉也是可以“心静自然不饿”的。
尹铎过来,拉把椅子在甄意身边坐下,语气调侃:“小师妹也在?”
“小师妹”这个称呼本身就带了太多的亲昵和关爱,加上尹铎不经意柔和下来的嗓音,各色目光刷刷过来。
甄意执着地拿筷子戳玉米粒,语气尽量轻松:“嗯,我过来蹭饭,嘿嘿。”
“拿筷子夹多麻烦,”尹铎说,用勺子舀了两勺玉米粒在她碗里。
“……”呃,师兄,我就是觉得一个个地夹才好玩……
女生们全往这边看,甄意这是一脚踏了两棵校草么?
男人的眼光怎么似乎和女人不太一样?
甄意坐在尹铎和言格中间,坐在大家的目光里,不太自在,偷偷看言格一眼,他没什么表情变化,不显山不露水的。
她又不免有些沮丧。
旁边有人和尹铎讲话,问了些法律问题,找他要名片,说是以后有问题咨询帮忙。
“今天没带。”尹铎很抱歉,蓦地想起,“哦,钱包里应该还有一张。”
刚掏出钱包,不巧服务员添水,不小心撞到他。
钱包掉在地上。
那位要名片的女同学赶紧俯身帮忙捡,拾起地上散落的卡片,却愣住:“照片里这个人怎么长得那么像甄意啊?”
一瞬间四座无声,四方的目光同时聚焦。
尹铎学长钱包里放着甄意的照片?!
甄意一愕,虽曾经一度隐隐感觉尹铎学长对她有意思,但她以为自己是自作多情来着。
一室的安静内,言格手中的玻璃杯稳稳放回桌面,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
平平静静。
可只有甄意察觉到了不对。别说放杯子,他放筷子都不会发出声音。
甄意反应极快:“哦,我之前报名参加培训班,让学长帮我交的证件照。”
但那女同学嘴太直:“不是证件照,照片里你在睡觉啊!”
……什么叫越描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