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2)

四季锦 明月珰 3011 字 13天前

女儿对母亲的独占性其实丝毫不输于未来对丈夫的独占性,她们容不得任何人同她争夺这份母爱。有时候连兄弟姊妹都不行,更何论是堂兄妹了。

实际上阿雾真的是误会了长公主。长公主今日之所以会坐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听了顾惜惠的话。顾惜惠见长公主思念女儿过度,身子一直病着,便忍不住将阿雾画画很像康宁郡主的事情说了出来。

福惠长公主本也只是听听而已,自从阿雾走后,不知多少人努力钻营,想以康宁郡主为突破口,赢得长公主的青睐。长公主不是傻子,反而极其聪明,她认为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能比得上她的阿雾,她讨厌一切赝品。

对于安国公府这位六姑娘,长公主还没见她,就将她划为了满腹心机的赝品一类。国公府庶出子的女儿,瞧着是很有巴结长公主的理由的,有了长公主的青睐,作为闺阁女子,也就算是平步青云了,连带着她爹都能飞黄腾达。

起初,福惠长公主并没有要见阿雾的意思。只是前一日,福惠长公主临水喂鱼,瞧见池子里的水鸭,想起阿雾生前的鸭图,很是哭了一阵,继而想起顾惜惠说的话,这才起了要见阿雾一面的心思,哪怕是赝品,用来短暂的凭吊女儿也是可以的。

荣五见了福惠长公主,有些拘谨地请了安。荣五已算是见惯世面的姑娘了,但在福惠长公主跟前依然拘谨得紧。在长公主跟前,会让人不自觉就升起一股敬畏之情。

阿雾贪恋地打量了长公主一番,自己的公主娘亲依然如同她年轻时一般美丽,斜飞入鬓的长眉,勾挑凌厉的丹凤眼,红艳的唇,尖尖的下巴,还是那个雍容华贵却又带着盛气凌人之色的福惠长公主。

阿雾是见惯了长公主模样的人,对她并不害怕,大大方方地行了个礼。

福惠长公主却越发见不得阿雾起来。这世上很少有人见了自己能不拘谨的,就是宫里的嫔妃见了她都难免敬畏。长公主不信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能有这份胆识。

于是福惠长公主心里那便只能有一个推论了,这位六姑娘是有备而来,小小年纪就城府极深了。再加上阿雾的眼里有无法掩饰的孺慕之情,长公主以为,她不过才见过自己一次,何来的如此深情?

容貌盛丽而出身低的小姑娘,城府深而擅演戏,这就是长公主对阿雾的全部印象。 长公主讨厌阿雾对自己的巴结,凭什么这样低贱的小姑娘能好好的活着,而她那兰心蕙质的阿雾却天不假年。福惠长公主的心理充满了不甘。

长公主眼里流露出来的冰冷和轻蔑,让阿雾的骨头缝里都像吹入了寒风似的。

可阿雾依然没有气馁,见长公主容颜憔悴,即使涂着厚厚的粉也遮盖不住眼圈周围的黑灰之色,她知道长公主一旦心里有事儿,总是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还是后来遇到国手贺太医,用了他几服药,才好转了些的。

而如今贺太医还不过是太医院一个打杂的。

阿雾心里担忧长公主的身体,忍不住道:“公主娘娘是不是晚上没睡好?我听爹爹说,太医院有位贺大夫,医术极好,善治不眠、少眠之症。公主娘娘可以试试。”

阿雾是一腔对母亲的孺慕,难免急切真挚了些,可这一番话在她一个与长公主素不相识的黄口小儿说来,就大大不妥了。

其实阿雾这是没有对长公主耍心眼子,否则她该有千个、万个更委婉妥帖的法子来说此事,如今却用最急躁、最不妥帖的方式说了出来。只因她急切、她不忍。

做女儿的哪能对自己的母亲使心眼,也许阿雾会对崔氏用些小心眼,可对长公主那却是巴心巴肝地真挚,丝毫不作伪的。

偏偏不作伪的真挚,在长公主这种习惯了算计人和被人算计的人身上,就成了一种大大的不妥帖,有着浓厚的巴结味儿。

☆、赤子思亲亲不欲(下)

被人巴结惯了的长公主,胃口已经养得很刁了,低劣的不合胃口的巴结只会让她厌恶,那种直接的丝毫不婉转的巴结,让长公主有一种赤、裸、裸的交易之感,撕开了温情伪装的利益交换,会让长公主觉得恶心。她们这种人总是习惯给利益套上一层感情的外衣,决不许赤身而出的“伤风败俗”。

长公主以为安国公府的这位六姑娘倒底年岁小,急躁了些,但新科状元的面子长公主不愿打得太难看,所以对着阿雾只冷冷的颔了颔首,“我怎么没听过太医院有什么贺大夫,小孩子家家不要瞎说胡话。”

其实长公主本可以说得更难听些,但她好歹看荣三爷的面子忍住了,可即使是这样,也狠狠地伤透了阿雾的心,让阿雾又难过又难堪,一腔热血被卡在喉咙口,反而将自己呛了个半死。

阿雾知道,公主娘亲这是不信自己。她一时灰心丧气起来,觉得自己不管怎么做,做什么,好像都讨不得公主娘亲的好。

不独阿雾,其实整个京城的人都觉得福惠长公主是个极难讨好的人。

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贵女,唐音也在其中,阿雾望着唐音,眼里忽然就蒙起了雾气,觉得委屈极了,只想偷偷找个地方躲起来哭。

唐音给长公主请了安,便走到阿雾身边,拉起她的小手,捏了捏她的手心,以示安慰,她还以为是长公主欺负了阿雾。话说被长公主刻薄的贵女,阿雾也不是第一个了,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当然阿雾她也不是第一个哭的人。

长公主的眼角的余光恰好扫到阿雾眼里的雾气,不自觉地愣了愣,那样的眼睛,她的阿雾在撒娇时,在委屈时,也是那般眼神。

福惠长公主不得不承认,这么多的赝品里,阿雾可算是最为神似的一个了。

阿雾低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有丫头给各位姑娘上了点心,阿雾吸了吸鼻子,是丹桂花糕的香气。此糕以丹桂花采花,洒以甘草水,和米舂粉,一口咬下去清香满颊,是阿雾爱吃的糕点之一。

而这种糕点尤其以卫国公府的华嬷嬷做得最好。

阿雾忍不住拿了一块,回味着往昔的点点滴滴,当时阿雾脾胃弱,长公主不许她多吃,每回阿雾病得重了,长公主总是拿丹桂花糕鼓励她,许诺如果她病好了,就让她吃上三块。

阿雾将丹桂花糕含在嘴里,满颊生香,几乎有些舍不得吞下去,泪花花儿又漫上了眼底。阿雾用了一块儿后,偷偷瞧了瞧周边的贵女,她们哪里敢放肆到在长公主眼前用糕点,都端坐着没动,只有阿雾一个人用了糕点。阿雾也知道这样不妥,可阿雾还是忍不住偷偷拿了一块儿藏在背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小小咬上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来。

唐音见她如老鼠一般,好笑地拿手帕给阿雾擦了擦嘴角,“你呀,真是个憨货。”前一刻还委屈着脸,下一刻就开始老鼠嚼食了。

长公主有些失神地看着这一幕,她的阿雾也是这个动作,每每总趁着她不注意,偷偷将一块丹桂花糕握于手心,藏在背后,小口小口地偷吃。

这位安国公府的六姑娘,无论是那小动作,还是小表情,都无一不神似她的阿雾,长公主越看心里越悲痛,几乎不能自持。眼下连片刻都待不住了,径直离席而去。

福惠长公主一走,在座的人无不抒了口气,这才有人说笑起来,也有人捻了丹桂花糕来吃,赞道:“好香甜的花糕,香而不腻,甜而微酸,比我家做的可好吃多了。”

唐音也尝了一块,“果然不错,顾姐姐你家的糕点师傅手艺不错啊。”

顾惜惠不知想起了什么,强扯出一丝笑容来,“先头康宁郡主爱吃糕点,长公主为了让她喝药,总用糕点哄她,我们府上的糕点师傅都是长公主从国朝各地特地为她请来的。”

听到此处,阿雾心里一酸,寻了个如厕的借口,避开众人。小丫头领了阿雾去屋里,预备下了恭桶,阿雾解手出来,避开了小丫头,径直去了她的旧居。

千珑楼在花园的东南角,离泻芳亭不远,阿雾前世就久居于此,她喜静厌吵,长公主特地为她在园子里选了这么个花团锦簇却闹中取静的住处。

阿雾在楼外眺望了一下,不见人影,便大着胆子推门而入。

她屋里的摆设一件没变,干干净净,俨然是有人每日打扫照料的,就是桌上那美人斛里的花也是日日换新的,仿佛此间的主人不过是短暂外出而已。

阿雾的手指缓缓摸过自己用过的嵌螺钿紫檀两头翘画案,玉搁臂,八仙过海笔架山,青玉笔洗,只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康宁郡主,还能在长公主膝下承欢,一时眼泪再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呀,你是谁,怎么闯到这儿来了!”门口进来一个丫头,一见阿雾,她自己先吓倒了,若是让长公主知道她让人随便闯进了郡主的住处,定要被打死的。

阿雾赶紧抹了抹眼泪,转头一看来人,还是一位熟悉的故人。“爱鹅姐姐你别急,我这就走,这就走,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爱鹅点点头,赶紧送了阿雾出去,临走又嘱咐她,“可千万别跟任何人说呀。”

阿雾点点头。

等阿雾离开许久,爱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位小姑娘是怎么知道她名字的?爱鹅的名字还是当初的阿雾取的,笑她老实憨厚,就像呆头呆脑的鹅一般,她还有一位姐妹,被阿雾唤j□j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