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的气氛愉悦,饭后沈砚行照惯例去午休,叶佳妤也回另一旁房间去做准备,余下夏明远则带着众人对着一叠图纸依样画葫芦。
边忙边叹气道:“也真是够不容易的,你说咱们在这儿弄家具,妆发那边不得更累啊。”
举凡古装戏,精致的服装和首饰就是迈不过去绝不能忽略的一环,家具没做好观众未必出戏,但服饰一旦做错了,很快就能看到网上有爆料,说某某剧又穿帮了。
叶佳妤则在准备做一道叫做广寒糕的点心,在剧本中,有一处讲到仲秋时节,桂花已经开满了树,女主角体贴丈夫连日辛劳,决定给男主角做一道广寒糕,男主角尝了觉得味道不错,便把这道糕点在中秋时送到宫中家宴,搏得皇帝的欢心。
食谱里要求用新鲜采摘的金桂,可是金桂要在九月底十月初才开花,此时才五月,实在找不到,叶佳妤便将干桂花泡发了来充数。
接着她要熬甘草水,熬着熬着突然想起了另一桩事,“哎,我得去摘几片树叶,这样待会儿摆盘比较好看。”
说着她就跑了出去,院子里有一株黄角兰,她摘了几片叶子就又跑回来了,看看锅里的甘草水,又到一旁去把树叶洗干净晾了起来。
甘草水熬好,舀出黏米粉和糯米粉搅拌均匀,过两次细筛网,加白糖拌匀后往里加甘草水,边加边搅拌直到像酸奶一样浓稠,然后加入控干水的桂花再次搅拌均匀。
接下来的时间交给蒸锅,蒸好后取出放凉后脱模,用刀切成小方块,树叶开水烫过垫在切好的糕体底部,既是方便食用,又是防粘。
剧本在这一幕安排的是女主角亲手制作的桥段,为了方便日后拍摄时参考,叶佳妤在同事的协助下拍下了整个制作过程。
完成了广寒糕的制作,叶佳妤今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她端着黑色的釉下彩碟子去了沈砚行那边。
见他正在忙碌,一会儿看看电脑上的图片,一会儿拿着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忍不住凑过去看了眼,见是个玻璃器皿,有些惊讶,“宋朝已经有玻璃了么?”
“这你就不知道了罢,宋朝人收藏字画、古玉、钟鼎和青铜器,但就是不收藏瓷器,就连当时的大饭店都很少用瓷器作为餐具。”沈砚行看着电脑上一张北宋青釉笔洗的照片笑叹了口气。
近几年来宋瓷的收藏被越炒越热,但是在当时,瓷器却远没有玻璃值钱,河北出土的宋朝白釉刻花莲瓣文碗,碗底刻售价“三拾文足陌”,三十文钱在宋真宗时期,只能在京城开封买到一斗小麦而已。
由此可见,玻璃才是宋朝人的心头爱物,如果在请客时摆出一套瓷器,显得你寒酸,摆出金杯银盘,又可能俗气,唯有摆出一套玻璃餐具才会显得面子十足。
叶佳妤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伸手拿了一块广寒糕喂给他,一阵浓郁的桂花香入口,沈砚行叹了一句,“他们那个时候怎么就过得这么好这么雅致。”
“可是我不要回去。”叶佳妤撇了撇嘴。
沈砚行抬头看了眼她,“那个时候有很多好吃的,女孩子还不用干活。”
“可是宋朝女孩子已经开始裹脚了,还没有手机可以用,我活不下去。”叶佳妤用力的晃晃头,表示拒绝。
沈砚行又笑了,“那个时候女孩子裹脚是真的为了裹得好看,不像后来那么畸形。”
他说完又摇了摇头,“还是别去了罢,你走了我怎么办。”
叶佳妤笑得伏在了他的肩膀上,自己咬了一口他吃过的那块广寒糕,桂花的香气浓烈,就像他们此时的感情。
第75章
叶佳妤和沈砚行的工作都已经开始渐入佳境, 此时他们和各自的同伴已经磨合完毕,能够配合十分默契了。
而在工作之余,他们俩也和道具组的同事们建立了不错的情谊, 有时候收工得早也会一起去吃个宵夜。
电视剧开机的日子越来越近, 道具组的准备工作也愈来愈紧张, 经常忙到月上中天。
这天晚上工作告一段落之后, 一群人竟然都没有回去, 而是在屋檐底下用几个泡沫箱倒扣着支了和简易的桌子,几个人或是就地或是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叶佳妤白天做了栗糕, 在南宋人周密的《武林旧事》中言道:“都人是月饮新酒、泛萸、簪菊,且各以菊糕为馈:以糖、肉、 秫面杂揉为之, 上缕肉丝鸭饼, 缀以榴颗,标以彩旗,又作蛮王狮子于上。及糜栗为屑, 合以蜂蜜,印花脱饼, 以为果饵。”
这其中讲到了栗糕,是当时重阳节时的应节食品,宋代吃重阳吃糕之风大盛, 糕与高谐音,吃糕是为了取吉祥之意义, 因而才受到人们的青睐。
做栗糕时, 叶佳妤选用的是整粒浑圆顶部带尖的锥栗, 锥栗的肉质比板栗更细腻,糯性足,容易塑性。
栗子剥壳煮好后放入大碗中,用木杵捣成泥状,反复捣至没有粗粒,栗泥加入蜂蜜揉匀分次放入模具压实成实心的方块,拿花形糖模印压出小花糕。
糕做好了还讲究摆盘,小花糕盛在龙泉青瓷粉青荷花碟里,每块都用一粒切成圆形小片的栗肉做花心,撒上少许砂糖点缀,看起来精致而美味。
如今只是五月初,离重阳节还有很久,但却并不妨碍今人品尝这道美味糕点。
那把订来当道具的镶银梅花壶终于还是被沈砚行先享用了,他煮滚水沏了茶,给每人斟上一杯,拈起一块栗糕看了看,“都说有宋一代如何屈辱如何不能成事,可是人家的日子由上到下都过得何其优雅自在。”
夏明远抿了口茶,却说起了另一件事,“砚行,郑导托我问问你和佳妤,能不能等演员都进组了再走?”
“这话是怎么说的?”沈砚行眉头挑了挑,“发现问题了?”
夏明远苦笑着点头道:“我们还缺一个礼仪指导,郑导的意思,是问问你能不能兼职。”
说着他顿了顿,又忙道:“你放心,酬金这方面是一定不成问题的。”
沈砚行笑着摇摇头,“你觉得我缺这三瓜俩枣么?”
说完就见夏明远有些讪讪的,他抿了口茶,又叹了口气失笑,“同你讲实话罢,当初我跟郑导说半个月就走,是因为我不知道佳妤也接了剧组的工作,所以才想早点回去,后来才知道她和我做了一样的决定,现在呢,这件事我交给她来做主,她让我留我就留。”
夏明远听他说完原委,不由得一怔,随即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叶佳妤。
叶佳妤此时正在看手机,嘴里含着一块叮叮糖,是下午沈砚行出去遛弯时看到有人在卖,顺道给她捎回来的。
叮叮糖这种东西,原是一种用麦芽糖做成的传统特色糖果,多是芝麻味或姜味,小贩一手拿铁片,一手拿小锤,相互撞击发出节奏感分明的“叮叮叮”的声音,一小块就能吃很久。
夏明远喊了她一声,她抬起头来,听见他问自己能否让沈砚行留下来当几天礼仪指导,想说话,却又被糖糊住了嘴。
叮叮糖吃的时候刚开始是面粉的味道,紧接着是麦芽糖的香甜,香味渐渐浓郁,糖也变得很甜很粘牙。
她说不出话来,只好眨巴着眼睛望望沈砚行,冲他点点头,呜呜了两声。
沈砚行一看就知道她是被糖糊了嘴,忍不住眯起了眼伸手揉揉她的头,语气不无宠溺的道:“行罢,那就听你的,咱们晚一点再回去。”
夏明远此时才松了一口气,举起茶杯和他碰了碰,又说了两句道谢的话。
待叶佳妤能开口了,便急急出声道:“既然要多留些日子,那我这两天可不可以请一两天的假,反正也不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