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明月高悬,但一路上树木高大,层层叠叠,落下斑斑驳驳的暗影,若不是前面的人此时
穿的鹅黄色衣裳在黑夜中还算醒目,要跟上她怕是还要多费点力气。
一路兜兜转转,莫青璃始终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终于停在了一个小小的庭院外,古旧的木门大开着,青瓦飞檐,四周绿树环绕,倒是雅致至极,看来这里的主人倒是颇有品味。
月光之下,那人的面容被完全暴露出来。
确然是黄槿无疑。
她略微踟蹰了一会儿,抬眸望了望里面透出亮光的房间,似是下定决心一般,抬脚踏入了这座清幽的小院。
莫青璃环视了一下四周,轻飘飘地翻过了院墙,跃上了一棵侧对里面房间的一棵高树,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秋风吹过枝桠,树叶沙沙作响。
莫青璃一身黑色衣衫,掩在明暗不一的树影中,似乎与暗夜融为了一体。
房间里,烛光十分明亮,似乎是为了等待某个人。
莫青璃透过窗户看过去,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背对着她,腰上系着有着繁复云纹的同色腰带,腰间斜斜悬着个物事。
她面前摆放着一张墨色雕花长案,上铺天青色流云飞锦,上面摆放着研好的墨,东山麒麟玉镇纸压着有着墨迹似是未画完的丹青。
“吱呀”一声,门开了。
“阿槿,你来了。”轻柔似包含宠溺的声音在房里响起,似春风拂面而过。
女子转过身来。
青青眉峰,盈盈水眸,瞧来温温柔柔。
连.城。
果然是她!
黄槿蹙眉,冷冷道:“我说过,我与姑娘并不相熟,这般称呼怕是有些不合适。姑娘救过我的命,要我怎样,你直说便是。”
“来,先喝杯茶,夜里让你过来,当真是我的不是了”,连.城顾左右而言他,走到桌边沏茶,只是动作不是一般二般的慢。
“喝完了,你到底要甚么?”黄槿夺过连.城手里的茶盏,自己倒了一杯茶,飞快地喝了。
“我要甚么?你当真不知晓么?”连.城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纤细的指骨节分明,似在压抑着甚么。
“不知。”
只是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谁也不知道。
“你若真不晓得,我来告诉你。一个女子为了另一个女子,千里迢迢,恬不知耻的从沅陵跟到扬州,从扬州跟到汉水,得知她在京都时,马不停蹄赶来京都,一心以为只要来京都便可以见着她,谁知刚抵达京都,便得知她又失去踪影;晓得她的意中人在京都,她定会回来,又恬不知耻的固执的一直在这里等着。”
连.城忽然放下了手里的茶盏,飞快地攫住了黄槿的双手压在桌沿,身子往前倾,将她困在自己的双臂之间,身体几乎贴在黄槿身上,紧紧锁住对方的眼睛,苦笑道:“你说这是为甚么?”
“我不需要知道。”黄槿偏过头去。
“你瞧,你说的是‘不需要’,而不是‘不晓得’”,连.城笑出了声,深棕色的眸子浮上一丝怅惘,放开了黄槿的手,道:“既如此,你又何必问我呢?我要的,你给不起。”
“除了这个,我都可以给你。”摆脱了禁锢之后,黄槿看着连.城好看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可是除了你,我甚么都不想要。” 连.城比她还要认真,眼睛亮晶晶的,比孩童还要真挚。
“固执。”
“这是我的事。”
“妄想。”
“我欢喜做梦。”
“你……”黄槿转过身去不再理会,透过窗户看着天边悬着的一角青灰色的缺月,心里仿佛某个角落生了枯草一般,想去拔又无从下手,更无法阻止。
无端烦躁,都怪这个叫做连.城的女子。
“喂,你还不走?”黄槿转过身对着身后亭亭而立的女子道。
“啊?阿槿你先歇息,我回房了。”连.城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扬了一抹笑意道。
说完毫不犹豫地推门出去。
最后回头看了看身后窗子透出来的昏黄薄光,以及那个纤薄的影子,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耳旁传来的不知道是谁的叹气声,还是风声。
连.城,你当真是……
恬不知耻。
口口声声说,你爱她,与她无关。
那为甚么你记不起她的笑脸,却无限的看见她的心烦,就在你来到的时候绽放。[注]
“我说过了,我与你并不……”
我与你并不相熟,不要再叫我‘阿槿’,黄槿话还没说完,那女子早已退了出去,有些烦闷的端起桌上的冷茶喝了几口,才想起来,这里是连.城的庭院。
夜有些深了,院子里渐渐地起了薄雾,风吹开窗前高大树木的枝叶,莫青璃早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