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五日的徐太太在争吵与暴怒中转醒,将屋子的气氛瞬间转变。
本是战场,却变成了喜宴。
他何其高兴啊!
此时、所有言语都难以形容徐先生心底的颤栗与喜悦。
他欲疾步上前,却被谢呈拉住;“让医生先看看,人醒了,不再这一时,你冷静些。”
他何曾见过这人癫狂?
未曾。
认识他数年,未曾见他癫狂过。
独独今日、独独今日他为了自家爱人险些丧失理智。
失了那守了三十年的稳重。
2007年八月十日,寻死的徐太太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却又被阎王爷一脚踹了回来。
临近十二点,医生鱼贯而出为其检查一遍之后,将空间留给了这夫妻二人。
病房内,男人坐在床沿,握着她瘦弱干枯的掌心,放在唇边缓缓轻吻着。
片刻,安隅只觉掌心一烫,侧眸望去,却见这人将额头抵在她掌心,默默掉泪。
无人知晓,他这几日,经历了何。
谁也不知。
“我有多怕你醒不过来了,”良久,他哽咽着声响开口,沙哑声在喉间传来带着隐忍与颤栗;“你不要这世间就罢了,怎能不要我,我对你那般好。”
“我恨不得将心窝子都掏给你,哄你开心让你高兴,你怎能不要我?”
初醒,她视线混沌,可却清楚的看清了这人眼眶中的泪水与面上的疼痛。
“你若不高兴,心情不好,打我骂我踢我踹我冷落我都行。但你别不要我,你知不知,我看尽了权力之巅的黑暗与阴险狡诈,此生、只觉这世间一切都乃趋附权利的行尸走肉,唯你不同、唯你不同、你若不要我,我此生,还如何能看见这世间的光明之处?”
床沿,那个本是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男人此时像个饱经风霜的耄耋老人坐在旁边泣不成声,那情凄意切的话语一字不落的砸入安隅心里。
“我怕极了,怕极了,安隅。”
说到此,这个隐忍了数日的男人在妻子醒来之时,竟是“嗬”的一声哭出声儿来。
他像个痛失心爱之物的小孩,紧握自家妻子的掌心,掩面哭泣,那满脸泪水悉数落在她掌心,烫的吓人。
安隅见此,侧眸,心底的伤痛在瞬间蔓延开来,将滴落下来的泪水埋入脸面。
临去前,她只觉对不住这男人对自己的百般容忍与迁就,再度醒来,见他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心头的颤栗在瞬间布满全身。
伸手,缓缓抚着他的面庞,擦去那消瘦面庞上的泪水。
多的是痛心。
她此生,从未想过去爱别人的,更甚是从未想过要交心于谁的。
可今日、到底是为何?
是为何?
她欲起身离红尘,奈何影子落人间。
男人牵住她的掌心,语气十指相扣,那吞声忍泪的模样清楚无疑的落入安隅面庞。
心柔一片,但她不敢直视。
男人俯身,微弯腰,将人狠狠摁住怀里。
这些时日的后怕与担忧在此时尽显无疑,
他低声哀求着,像个低声下气同长辈讨要糖果的小孩,万般小心翼翼。
他颤栗着,后怕着,话语轻颤;“安安、我虽不是九天之外的仙神,但你信我,我会尽力护你周全,呵护你,爱你,给你温暖,予你慰藉,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那个威风禀禀风度翩翩的徐先生似是消失不见了。
剩下的只是一个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走在这场婚姻里的男人。
安隅心底的痛何其能言?
她在历经绝望一心寻死之后猛然发现,这世间,竟有人是如此牵挂她,如此念着她,如此的害怕她离去。
就好似那个午夜街头,她看清了徐绍寒转身离去时的沧桑与孤寂,此时又怎会堪不破这人身上的谨小慎微与委曲求全?
这世间,哪有理解?那些感同身受若非亲身历经过又怎能如此清晰知晓这其中的痛楚?
2007年八月十日,徐太太的城门已然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