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笑了笑,避开人群走向公交车站,这些跟她没一点关系,她只是为了谋生而闯入这个繁华世界,然后不小心撞上了这浮华背后丑陋罪恶的一面。所以一路上再看到两旁的火树银花和时不时升起的璀璨焰火,她再也没有初来时的惊艳欣喜,只觉得,这一切美好繁华,都是有代价的,有些甚至昂贵得带着血腥。
同一时间,城市的另一处。
程彧坐在车里,漫不经心的翻看一本财经杂志。这里面有一篇他的专访,经过那一页时,没理会那大篇幅的溢美之词,而是在戴着球帽墨镜手执球杆的照片上停留了数秒,这样看自己还真有点陌生。
直到余光瞥见酒店式公寓大门打开,一个窈窕的身影走出来,他才收起杂志拉开车门出去。
女人身材高挑,拥着黑色貂绒大衣,步履间红色裙摆摇曳生姿,长卷发盘至脑后,一张脸明艳动人,一开口更是一把有质感的好嗓音:“等很久了吧?”
“还好。”程彧简单作答,为她开了车门,在她上车时体贴的把手垫到车顶。自己坐回去时,从后座拿出一大捧火红的玫瑰,“节日快乐!”
女人眼睛里闪过惊喜,接过时不忘打趣:“我还以为你这种大忙人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程彧边发动车子边不甚在意的说:“现在的商家哪容得你不知道,各种的宣传,恨不得耳提面命……”
女人脸上笑容微微一顿,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不过还是低头嗅了嗅,拨了拨密实的花瓣,略带欣喜道:“来自厄瓜多尔?”
程彧点头:“还是你识货。”
女人勾唇一笑,这可是西班牙王储婚礼专用玫瑰,意义非凡啊。
省商业协会主办的晚宴,地点在香格里拉酒店。因为是春节期间,布置得奢华里透着浓浓的喜气。
程彧一进门,就有人满脸堆笑的快步迎上前,嘴里寒暄着难得一见好久不见,一会儿功夫他就被围住,成了现场的聚焦点。在这个圈子里,程彧是有了名的低调,随着近些年根基逐渐深稳,公开场合越来越少露面。
今天他这中规中矩的黑西装白衬衣,在一众身材跟资金实力一样雄厚的中老年商人当中显得英姿勃发,举手投足间还有几分难得的儒雅,因此轻易的攫取了在场女性的目光。
关于这个男人的传言有很多,有人说他至今未娶,有人说他丧偶多年,还有人说他身边群芳环绕……而无名指上那枚赫然在目的戒指,更为这个钻石级男人添加了神秘的光晕。
然而这些都不能阻止现代女性寻求真*的步伐,让她们无法上前的是他身边那一抹窈窕的红。
而那抹窈窕的红,同样是招致异性目光无数。作为省台经济频道当家花旦,罗飒才识过人思维敏锐,在这种场合绝对是如鱼得水。有这样的女人伴在身边,很能满足男人的虚荣心,更不容忽视的是她的高干子弟身份,年后她父亲罗长浩就要来青城任职,这使得她的身价又飙升数倍。
一个是女人眼里的肉,男人的眼中钉。一个是男人眼里的肉,女人的眼中刺。俩人果然如同周围人吹捧的那般,男才女貌天作之合,总之俩字,绝配。
作为当事人之一,程彧倒是淡定得很,甚至还有短暂的走神,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到穿晚装皮草的罗飒,他莫名的想起那个蹲在雪地里的蓝色身影,在那个跟这里如同两个世界的冰天雪地……她当时一定很冷吧。
然后又想起一个问题,她多大了?
想想那张虽苍白却稚气未脱的脸,应该不超过二十,还是个孩子。
罗飒清醇的嗓音将他游离的思绪拉回现实,又有人迎面走来,曾是她那档名人访谈节目的座上宾,她为他们互相引荐,又是一番寒暄客套,随后聊起当下热门话题。
话说程彧之所以成为今晚焦点,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启程集团刚投资了一个大项目,作为青城市金融中心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新一个地标性建筑的——世贸大厦。一切前期准备就位,只待三月份正式开工,因此这一晚上大大小小的企业主都纷纷凑过来各种讨好刺探,想要分得一杯羹。
程彧浸淫商场多年,对这些早已应付自如,既给人希望又不做任何实质性承诺。只是他心里并不如面上这般轻松,这个项目省里和市里都极为重视,前一任市委书记更是为此殚精竭虑累得提前卸了任,当然真实性有待考证。但他肩上的压力是实实在在的,树大招风,有人对他殷切期待,也有人盼着他出丑。前阵子还闹出个光盘事件,幸而对方只是图钱,但提醒了他重视外忧的同时也要提防“内患”。
宴会结束后,程彧送罗飒回去,到了楼下她问他要不要上去坐坐,他略一沉吟点头答应。
罗飒的闺房倒不是第一次来,一百多平的单身公寓,从玄关的花瓶到客厅的落地灯,每一件都透露出主人不凡的品位。罗飒脱下大衣,习惯性的开了音响,哼着调子走进吧台,端回点心和沙拉,还有一瓶红酒。
茶几上摊着一本杂志,罗飒笑笑收起来,“特意为了你买的,就是这个稿子写的不怎么样,太虚。不过像你这种低调又狡猾的采访对象,一般人还真是探不到一点口风。”她晃了下酒杯说:“要是让我写的话还能好一点。”
程彧看了她一眼,“幸好不是你采访我。”
罗飒直视着他的眼睛,带了些认真道:“可是,我觉得我对你了解的还不够。”
程彧反问:“那你还想了解多少?”
乐曲的旋律从清新舒缓变得慵懒低婉,空气里多了些浓稠悱恻的味道。
罗飒头发已经披散开,比晚宴上多了几分妩媚,面色微醺,眼神迷离,比沙拉里的樱桃还鲜亮诱人的红唇越来越近。程彧没拒绝,四唇相接,厮磨,辗转,随即自然地深入,衔含吸吮。
都是成年男女,不难进入状态。
女人温软带着香气的身体,对任何男人来说似乎都没有拒绝的理由。程彧的手扶住她的细腰,自然地摩挲,继而攀升至她胸前丰软。
一切水到渠成,她抬手欲解他领带,他却按住她的手,短暂僵持后,他开口:“我今晚还有事。”
罗飒笑,吹气如兰,“拙劣的借口。”
程彧迅速恢复冷静,眼里一片清明,听她在自己耳边低语:“如果我不让你走呢?”他反问:“你会吗?”
罗飒是骄傲的女人,余光瞥到他的无名指,兴致顿时熄灭了一半。她靠回沙发,纤指揉着太阳穴,像是想到一件事,失笑道:“差点忘了,亲戚要来了。”
程彧接道:“是我唐突了,抱歉。”
几分钟后,程彧坐进车子,没马上发动,而是点了一根烟。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刚才的拒绝实在是让自己都感到意外。
他跟罗飒认识前后已有五年,若即若离,比朋友近一点,比情人远一点。外人眼里,他们是货真价实的一对,也着实为彼此挡了许多难缠的追求者。
罗飒独特的职业使她区别于大多数女人,美丽却不空洞,但她也有着多数女人的共性,虚荣,矫情,以及高干子女特有的高傲和霸道,当然这算不了什么,他也不是完人。
他们谈得来,他欣赏她,也还算喜欢她。
重要的是,和她在一起,绝对有利无弊。
只是,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一壶水,烧的再热距离沸腾却永远差那么一两度……他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
一根烟吸到尽头,他掐灭。抬眼在后视镜里看到嘴边的红印,抽出纸巾擦去。又看到衬衫领子也染上一块,皱了下眉,启动车子。
程彧回到海边别墅。和大多数家底殷实的男人一样,他也是狡兔三窟,平时都住在市中心的高层公寓,偶尔周末或是心情驱使才会回这边。
一进门,一只胖乎乎的白猫就跳下客厅沙发,喵喵叫着冲过来。他弯腰换鞋,肥猫大概是闻到他嘴里的酒气,又嫌弃地往后退,他笑笑,拍拍猫头:“乖,爸爸先去洗个澡。”
进了浴室,脱衣之前摘下手上的戒指,小心放在洗手台上一个小盒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