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我抬起手抹了两把眼睛, 视力稍微好了一些,戴着的隐形眼镜却像要掉出来。

我慌不择路地抬起脚往周围跑了几步,脚步陷在疏松的雪地里,有些雪粒飞快地掉下去, 消失在峭壁下, 我听见自己慌乱的声音大喊:“陈深!你在哪。”

除了浅浅的回音,没有人的回答声。

我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惶恐中,受刺激的眼睛齐刷刷地流下眼泪来, 跑到一处隐约的凸起处,那里散落着一些碎石块,还有一节被刚折断的树根,我一边喊陈深的名字,一边用手一下一下扒开地表厚重的雪块。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很害怕,很紧张,甚至不知所措,脑子里的思绪都变成了一团浆糊,这时候我就只想一件事,就算陈深瘸了聋了瞎了或者半身不遂了都好,只要留他一条命在,就是上天对我最大的宽恕了,我许着卑微的愿望,坚定不移地觉得陈深可能被埋在这个地方。

我疯狂地掘雪,大概三分钟左右,我开始虚脱,汗水如泉涌,下挖的雪坑却只有小小一个,双手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微乎其微,从雪崩里冲下来的不止细碎的雪粒,还有坚硬得像冰一样的大雪团以及石块、树杈。

当我累得快停下来的时候,棕黑色的一角从雪里露出来。

我按捺住心里的欣喜若狂,用厚重的防滑手套揉了揉眼睛,一阵刺痛,没看错,那是一只登山包,陈深的。

还没来的及高兴,我就想明白,就算是陈深的包,那他也不一定在周围,就算他在周围,为什么没有声音,不出声代表他可能昏迷了,可能死了...

我猛地将登山包拽出来,迅速地拉开包,从里面拿出一把雪铲,有工具比空手来的方便的多,从登山包遗落的位置开始挖掘,用力过猛,胸膛里肺部像被炸开,好像吸进去的都是冰渣子,喉咙里被冷气割得无法大力呼吸,我一边哭,一边挥舞着雪铲,心似在油锅里煎熬。

“谢...凡...”

我终于听见一种熟悉的声音,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很微弱,心里咯噔的一下,好像巨石终于坠下,马上丢开雪铲,将身体趴在地表,红着眼,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音量,声音颤抖:“陈深,你在哪,快告诉我。”

没有声音继续,我一边静静地听着,只有疯狂的心跳声,一边祈祷他不要在这时候昏迷过去。

突然,就在我伏倒的地面上,雪块轻轻地动了动,微乎其微的。

陈深的伤远比我想象中的严重,他昏迷着,嘴唇上毫无血色,左手的形状扭曲,血迹把他胸前的一大片白雪都染成深红色,我用颤抖的手掐了掐他的人中,却摸到他冷的像块冰一般的脸颊,他的睫毛上都是一颗颗的雪粒,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眉毛皱起来,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脆弱的样子。

我难过地快要尖叫,声音却被理智压下去,那里有个声音告诉我:我得把他救出来,完完整整地带回去。

我用雪铲一点点把嵌在他胸前的雪凿开,然后空手把贴着他的雪凿开,我必须小心再小心一点儿,雪崩容易造成骨折,除了骨折之外,他还有一个很大的出血伤口,如果太用力,会造成二次伤害。

他胸前的伤口渐渐显露,血液在冰冷的雪中已经不再流出来,一根灰棕色的树杈横亘在他胸口往下三寸的地方,狰狞恐怖。

“别哭了...”

我从他的伤口抬起眼睛,看见他醒了,嘴巴轻轻蠕动,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的脸颊,声音很虚弱。

我又抹了一把眼泪,因为泪珠淌得更汹涌了,许多话在口边盘旋,百转千回,却只说出一句户:“你还好吗。”

他轻笑,脸色却惨白得如同一页白纸,我知道他在安慰我:“还不错,只是被你的眼泪砸得有些头痛。”

我一边哭一边笑,看着他胸口狰狞的伤口,颤抖的手里又捂出一片冷汗,说:“你忍着一点儿,忍十分钟。”

用雪铲先把围着他一圈的雪铲开,除了树杈,还有一块形状不规则的黑石块正好压着他的背,我不知道下面还是一个怎么样的情形,我不再敢贸然地动作,胡乱的揣测着他现在可能承受的痛苦。

他似乎看出我的犹豫,说道:“用雪铲直接撬开,不要怕。”

如果石头的尖锐部分戳进了他的背...

我鼻子又开始隐隐发酸,他无奈地看着我,眼睛黑如深海,脸色却越来越白:“傻丫头,我什么事都没有,难过什么?”

我快速地“嗯”了一声,心里鼓起一口气,拿起雪铲,一铲一铲地下去,额头边的汗一颗颗掉在雪里,周围的温度很低很低,低到我的出汗的脑袋马上就感觉像结冰一样,更何况是被雪块埋着,失了大量血无法动弹血液不循环的陈深。

大概五分钟,我救出陈深,他骗了我,背上的尖锐的石块还是刺进了他的背部,伤口面积很大,幸亏不深,伤口快速凝固,严重的事他胸前的那一根树杈,还有他骨折的左手和左腿。

看到他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时,我咬着指甲,恨不得冲到昨天狠狠抽那个一定要爬山的自己两巴掌。

我蹲一边,埋在登山包里拼命地希望找到一个绷带、止血带或者一瓶止痛药也好。

可是,没有。

有食物、水、指南针、火种和安全带,唯独没有药。

“不用找了,我忘记了。”陈深虚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谢凡,你过来。”他叫我。

他说:“把脸伸过来一点,闭上眼。”

我照着他的话做,靠近他,这样能仔细的看到他惨白的嘴唇和出血的细痕,然后闭上眼睛。

干燥而冰冷的嘴唇贴住我的嘴,犹如火球般炽热的舌头裹挟住我的牙齿,那种感觉,就像在刀山上翻滚过,又去火海里披荆斩棘。

片刻,他放开我,我看见他的右手紧紧按着胸前正在汩汩流血的伤口,染血的树杈的树杈被他从伤口上拔下来,满足地对我笑:“你的吻,让我不疼了。”

你又在骗人。

我明明听到,你拔树杈的时候的闷哼声,你皱着的眉头,苍白的脸色,虚弱的语气,强撑的笑意,无一不在告诉我,你有多痛,那个无坚不摧的陈深,也会有现在这么无力而痛苦的时候,你忍着伤口安慰我不要难过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自责的地睡不着觉,会自责地痛苦,会自责地忍不住扯自己的头发,会自责得不得不深深爱上你这个爱骗人的坏家伙。

那天,就像是上帝给我们开的一个玩笑,雪山遇难了好几个人,我和陈深在上帝的手里捡回了自己的命。

深夜里,我坐在陈深的病床前,他那时候头发很短,闭着眼,像个孩子一样睡着了,眉眼英俊,脸颊边有好几个被划伤的口子,我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眼睛,透明的月光从未拉满的窗帘里透进来,照在他的侧脸上,我便想起雪崩来的时候他把我往旁边推,自己却被凶狠的雪卷到深处,想起他叫我闭上眼睛亲吻我的嘴唇,为了不让我看他处理伤口的样子,想起他只说一遍的爱我,想起他睡着前对我说:“谢凡,谢谢你,我这第二条命,是你给的。”

我还没有对你说的是:“我这第二条命,何尝不是你给的呢。”

月光很亮,她知道我很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听着纯音乐写的,写得自己很想哭,陈深让我自己也有一点感动

☆、医院

不听不听乌龟念经第五十四章

陈深因为这身伤在医院里呆了一个月左右, 那天我在家炖了一碗玉米排骨汤, 装在便当盒里带到医院里时, 看见陈深的病房门口站了几个护士,她们用手捂着嘴巴, 每个人的都一脸少女的表情, 看见我来便跑走了, 我早已见惯不惯,悄悄地推进病房, 以为陈深还在睡, 没想到病房里还有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