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在看明亮的星星,还是在看微弱的灯光。
在这无边无际的黑夜里,一望无垠的大山中,最是能深深切切地感受到:
生命是何等的无常,人又是何等的渺小。
轻若一缕尘埃,风一吹,就散了。
再无踪影。
虽然一片黢黑望不见,林溯知道这山间有坟茔无数。
死神从不因为人的富贵权势,而对之多加眷顾。
林溯的手揽住了魏瀛的腰身,在他耳边轻轻道:“子植一定去了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没有战乱,没有悲伤,也没有离别,对不对?”
魏瀛点点头,声色低哑,如同邙山上无边无际的黑夜:“阿晏,这里埋葬着梁朝开国以来无数帝王将相,也埋葬着魏国很多很多的先人。
“记得昔年,我与故交亲友同游池苑,吟风赏月,横剑赋诗……
“而今故人竟大多离去了,子植也是其中之一……
“只余下你我眼前这北邙辽阔,丘陇荒凉。”
魏瀛虽因身份特殊,平素喜怒深敛,不形于色,看似个寡情之人,却到底文人心性,实际是性情中人:“人生若白驹过隙,悲欢离合,一场梦幻泡影……”
“世事无常,人生短促。
“阿晏,如果有一天我也离开了……”
林溯依旧靠在魏瀛肩上,更加紧紧搂着他,声音平静得如同中天皎洁的月光:“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没听到回答,林溯顿了顿,顾自补充道:“你永远都不许离开我。”
魏瀛没有回答,只是把林溯搂得更紧。
我也想永远不离开你,却终究只是一个奢望。
——
秋去冬来,明年之期转眼就要到眼前了。魏瀛知道,有些事已经迫在眉睫。
虽然自己对此一直讳莫如深,然而该来的,总会来的。
前世临邛道士的话,还在耳边盘桓不去。
……
“陛下逆天而行,要将时空强行扭转,必将以生命为代价,不得善终。”
“韩晏的魂魄已散,无法回生。贫道在此书简中加入了一样东西,陛下将此书简陪葬入陵墓之中,待他来世机缘巧合,得遇此书,彼时方能时光倒转,重回陛下身边。只是此一等千年百年,不得而知……”
“贫道千年修行,愿为陛下毁于今日。”
……
入冬后,国内灾异频频。按照本朝信奉的谶纬之学,必将应验于天子之身。
德阳殿内,御医给魏瀛切脉后,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魏瀛自己心中有数,淡然道:“直说无妨。”
“请陛下恕微臣直言。”御医慌忙跪倒在地,面露难色,“陛下本就被某种药物伤了内府,加之亲征北方苦寒之地,夙兴夜寐操劳过度,导致寒气入体伤了根本……”
魏瀛早就知道,当初自己为了置父王于死地,将毒|药含在口中,吞咽时难免也沾了些,被那毒|药伤了内府,日后时不时都会呕血,已经无力回天。所谓寒气入体伤了根本,只不过是让本就该来的结果早了那么些时日而已。
逆天而行,不问代价。只为,今生拥有他。从前世选择这条路起,魏瀛就没把阿晏以外的任何事放在心上。
一切本就在意料之中,只是那一天突然显得这样迫促,还真有些舍不得这个世界。
这一次,自己终于拥有了他,拥有了他的爱和依赖。可惜这世上美好的事物总难长久,完满的代价是付出生命的长度。
人生在世也不能太贪心了,总是有舍有得的。魏瀛摆了摆手,示意御医推下。
御医如临大赦,连忙退出了殿门。
魏瀛走到桌案前,提起笔,写下一道遗诏。
魏瀛心中承认,他对魏凉好,并不仅仅因为对陈夫人那一个承诺,而是有私心的。
他希望自己走后,阿凉能好好照顾阿晏,让阿晏有个依靠。
任何对阿晏有威胁的人,都不能不提防。
——
一整个冬天,林溯都一边和高楷盗墓,一边在系统提供的随身空间悄悄炼丹。
魏瀛太多后事要安排,加之本就不愿意拘束他,也没有多管。
虽然期间高楷一直罩着他,然而长期不断潜入前朝各位的帝王陵寝,日子久了终究是不可能不被发觉的。
世人皆道,韩晏为了钱丧尽天良狼心狗肺,大梁对他全家本就恩重如山,他不但趋炎附势讨好新帝,更是恩将仇报对前朝不忠不义,把大梁皇帝祖宗十八代的坟墓通通挖了一遍。
林溯对这些毫不在意,他现在只在乎一件事——那丹药究竟能不能成。
系统告诉林溯,练成长生不老的仙丹还需要一颗定颜珠,以保容颜千年不坏。
而这世上世上唯一一颗定颜珠,早已在魏德死时,被含在魏王口中,随他埋藏进了深深的地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