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1 / 2)

入夜时分,房门被人叩开。走进来的是沈青、昨日前来探信的施旭,还有最近一段时间投奔而来的其他南燕志士。

穆崇玉知道,他们是来劝他的,劝他行刺薛景泓。

照沈青的说法,一年前不行刺薛景泓是因为己方的跟脚还未立稳,根基还未牢靠,行刺薛景泓只会给其他势力徒增机会,而现在形势却已经迥乎不同了。

他们在豫州得以立足,打通了豫州上下全部人脉关窍,掌握了豫州财政军权,又通过新政笼络豫州南燕百姓之心,这便到了行刺薛景泓的绝佳时机。

但凡派一队死士上京拿了薛景泓性命,他们在豫州就可以立即发兵北上,趁乱拿下北渝都城,取而代之,一血当年兵败之耻!

这确实是条上上之策,尤其是对如今兵力还不算十分强大的他们而言。与其等待着薛景泓虚无缥缈的诺言,把身家性命交给对方定夺,不如主动出击,先发制人。

这番话,沈青已经劝了他不下十遍。穆崇玉却始终无动于衷。

眼看着今晚又要陷入僵局,沈青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悄然向身侧的施旭递了个眼色。

施旭会意,他重重地上前一步,把一封密函呈到了穆崇玉的面前。

“陛下,且看豫州之外,北渝人是如何对待我们南燕人的,那姓薛的独夫嘴上答应得轻巧,暗地里却在鱼肉我南燕的百姓,退一万步说,纵然他肯善待南燕人,他手下的北渝老贼们未必肯啊!”

施旭说的并不夸张,那封密函上揭露的的确是一桩令人发指的惨案。

有一北渝高官显贵突然在两个月前买了大批南燕妇孺幼童入府,有数百人之多,当地人都以为是充作家奴,所以并不以为意,直到两月以来都未见这些南燕妇孺幼童出入这达官显贵的府邸,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极其诡异。

施旭手下的探子探到了这一点,又经过详细打探,才终于发现了内情。

原来这些妇孺幼童并不是充作家奴,而是这位达官贵人的玩物!

此人以虐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幼童为乐,数百个南燕人被他圈进府里,全做了虐杀的玩物,故而才只进不出!

“陛下,那薛景泓虽许诺了要善待南燕人,可只要北渝政权一日不倒,这‘善待南燕人’就是一句空话啊。”

施旭说得恳切,他的头重重地叩在地上,发出令人心颤的一声闷响。沈青站在一旁,呼吸也渐渐沉重起来,要与这夜晚微凉寂静的空气黏着在一起。

穆崇玉却始终未发一言。他手捧着那封密函,不见有丝毫动摇,眼底也是如往常一般的沉静如水,甚至没有丝毫波折。

他的目光静静投在密函上饱含着血泪的控诉上,终于眯了眯眼,把一句话说得冷硬冰凉:“此人对我南燕人不仁,朕身为南燕旧主,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他视人命如草芥,朕便叫他还命回来。”

沈青脸上蓦地浮现惊喜之色,他的手悄然紧握成拳,然后也扑通跪倒在地,沉声道了句:“陛下圣明。”

*

密函上揭发的那位达官贵人是北渝的一个贵族,在漠北时便游手好闲,骄奢放.纵,入主中原后,因着家族的势力捐了一个官职,现下便是在豫州之侧的徐州做官。

据施旭打探得来的消息,此人家宅戒备森严,来回进出的家丁侍卫都异常谨慎小心,一举一动不留一点漏洞,恐怕穆崇玉他们不好直接对其兴师问罪。

论官职,这人有世袭的爵位在身,品阶也要比穆崇玉的豫州牧高上半品,穆崇玉是无权问罪于他的。

要想讨伐此人,只能另想门路。

十一月深秋,豫州牧以相邻的徐州出现匪患为由,特派遣一支三千兵力的队伍前往徐州,帮助徐州牧剿匪,一同前来的,还有新近上任一年的豫州州牧宗裕宗大人。

徐州牧得此消息,不作他想,只当是帝都那边的谕令,命相邻州县的大人相助自己,于是大开城门,笑脸相迎。

穆崇玉由是得以让自己的三千兵马,光明正大地走进了徐州的地界。

徐州牧是个圆滑中庸之人,他虽与穆崇玉官职大小相等,却也处事颇为妥当,尽心接待穆崇玉一行,大尽地主之谊。

穆崇玉乘其意,指挥着三千兵马到所谓的匪患一带游走一圈,让事先到这儿伪装成土匪、佯作扰民之态的陈康四和其他弟兄收了工,便凯旋归来,“意气风发”地坐到了庆功宴上。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际,徐州牧不由得眯起了眼,目光略带着点陶然地打量着穆崇玉的侧颜。

他酒兴上来,端起一杯陈酿的绿酒摇摇晃晃地冲穆崇玉举了起来。

“宗、宗大人生得一副好皮囊啊……”那白玉琉璃盏微微倾斜,青碧的酒沫差点要泛出来:“本官阅人无数,还从未见过如宗大人这般、生得这般好的。”

再说两句,徐州牧那张醉态酣然的笑脸就要凑上来了。

沈青拍着桌案就要暴跳而出。

穆崇玉微微摇了摇头,他给自己也斟了杯酒,动作温文尔雅:“大人过奖。”

点头示意,仰颈干杯之际,似是不经意的,穆崇玉轻声问道:“难得匪患已除,如此大的功绩,你我二人不能独享。值此兴头之上,大人何不把徐州的一干显贵全都邀约前来,举杯共饮,方显示我大渝的无上功绩?”

几杯酒下肚,穆崇玉白皙无瑕的面庞上浮现出两片浅淡的红晕,犹如美玉沁出了光晕。

徐州牧两眼发直,几乎是下意识的,便结结巴巴地答了个:“……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恍惚变成了月更……啊啊我好想在开学之前结束它啊啊啊!

第50章 诱敌出瓮

这一场庆功宴把徐州地界叫得上名号的豪绅贵胄都请了个遍, 宴会就在徐州牧家宅的后花园举行。

亭台楼阁,飞檐画角, 来往者皆华服缎带,贵气逼人。

战乱时代,还能如此纸醉金迷, 可见徐州一带果然财力雄厚,富绅云集。

晓月初挂树梢,众人分宾主坐定。酒筵一上, 气氛便立即活跃肆意起来。

尤其是有不少人打量着坐在徐州牧身侧、初次露面的穆崇玉, 目露探寻者有之, 更有目光大胆的,已视线灼人地将穆崇玉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个遍,端着酒杯正跃跃欲试。

穆崇玉只作浑然未觉。他轻撵着桌子上的细脚青瓷杯, 目光从那剔透的酒液中抬起, 恰似无意地, 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对面一桌摆在首位的筵席后面, 正是他此次要找的人, 薛元泰。

祖上立过军功, 赏了个三等侯爵, 被赐了北渝国姓薛姓,可惜世袭到今天, 这侯爵府已大不如前。薛元泰,是个只知享乐,却半点不知正务的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