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甚至还带着一丝洞明事实的冷漠。
“十八岁以后你的人生由你决定,但是在这之前你该懂得你们的关系是不健康的。”
被他这样挑明我和孔以凛的关系我有一丝羞恼,不健康又怎样?全世界最没有资格置喙我和孔以凛关系的人就是我的父亲,我们之所以会形成这样一种关系很大程度是取决于陈天珂对我的漠视。
我自然没有权利指责他,起码他给我基本的物质。可是我讨厌他在放任我不管后,又用这样不容置疑甚至带点轻嘲的语气安排我,仿佛这只是出于他怜悯的一点施舍。
“我不想回去。”我第一次拒绝得如此有底气。我清楚陈天珂是划出我认可范围之外的人,我无意讨好他,也无需担忧惹怒他的代价,因为我根本不在乎。
陈天珂看着我,浓黑的眉毛皱起,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说过这不是商量。”
“no!我不要!”我拉开车门欲跑下去,然而令我始料未及的是,车子竟缓缓启动开来。
褐色玻璃的车窗外我看到孔以凛绷着寒霜一样的脸向我们走来。
我使劲拉开门把手,也许是因为怕我逃离,车速突然之间飞快。孔以凛的脸在我视线中一下子拉出好远。车子驶出好长一段距离,我不顾越渐加快的车速,拉开车门拼命往外跳。
身体随着车速被甩出车外,还好车子并非高速行驶,并没有想象中那种强烈的冲击感,伴随着一阵锐利的急刹声。
我双手撑地,摔跪在地上,膝盖处被摩擦出一大片红艳艳的伤口,有细微灰色的尘土黏在殷红色的皮肉上,看上去肉痛极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任何感觉。抬眼看去,只有孔以凛神色不明的脸。我顾不上掌心火辣辣的疼痛,无措地撑起身,向他跑去。
待跑到他身边时,才抬起头向他解释。“我不是要离开你。”
“我明白。”他低头看我,眼神幽深似井。
此刻陈天珂已下了车正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
孔以凛往不远处扫了一眼。对我说:“跟我回去。”
我望着掌心中翻扯着的殷红皮肉。初时,并不觉得多疼,过后倒是痛意连连。人果然只有在最放松最舒适的状态下痛觉神经才会如此敏感。
“忍着点,医生很快就到。”孔以凛正蘸着酒精为我消毒伤口。这是这段日子里以来他难得的温柔。记得小时候他也曾这样细心又温柔地为我做过许多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以后这种温柔就渐渐不复存在了。还是说,在我身上孔以凛早已耗光了耐心。
“嘶~”我轻轻抽回掌心。
“别动”孔以凛用力握住我的手为我擦拭伤口,神色依旧冷然。
我不敢再动,乖乖让他处理伤口。我猜不透他的情绪,小心地问他。“你在生气吗?”
“为什么要跳下车?”他不回答,眼神落在我的伤口上问我。
看到他时,我什么的没想。没有想过后果,也没有想过危险。何况陈宅除了有我生活了七年的痕迹外,它并不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家。在看到约翰逊的那一刻,直觉那里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不想回去。”
“为什么?”孔以凛抬起眼睛看我。“不想回到你父亲身边吗?”
为什么?为什么!孔以凛总是能轻而易举从我口中问到答案,可是我却很少有问他为什么的权利。
“我不知道!”我不满地扬高声音。“再说他于我而言只是陌生人。”
对于这个回答孔以凛似乎很满意,我瞥到了他唇角上扬的弧度。
“但是斐莲,我需要惩罚你。”
我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又错了。“因为我跳车吗?”我狐疑地问他。
“是。”他抿了抿唇角。“那样很危险。”
“可我若不这样,便回不来了。”我着急地为自己辩白。
“你是不相信,我能把你再带回来吗?”他停顿了一下,声音越发低沉无比,眼睛里满是汹涌的暗欲。“所以——斐莲,你伤害了属于我的身体,该怎么办?”
我明白他眼里的欲望,似乎在阿拉斯加的那一夜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被挑得明明白白了。
在一场翻天覆地后,我依稀听到他在我耳畔道。“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的。”
自那之后,我的中文老师被换成了一个漂亮的中国女人,而我再也没有在见到陈天珂,我不知道孔以凛是用了什么方式使陈天珂放弃了把我带回身边的想法。
但是我始终记得离去时,陈天珂望着我和孔以凛时那种异样又无奈的眼神,这种眼神让我觉得异常熟悉,我想了很久才突然记起,原来再很久以前他也曾对安娜的母亲流露过这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