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摆着两瓶矿泉水,从车里拿来的。这里水电才通,厨具全无,一切只能先凑合。她拿起一瓶递给伏城,问他:“选好了吗?”
矿泉水的瓶盖被人利落拧开,但没得到临幸,又被“啪”地扣回瓶口,递了回去。
伏城在希遥的面前站定,离得很近,需要她脖子弯折一个很大的角度,甚至上身后仰,才能与他对视。
那种压迫感让她不舒服,于是她选择不去看他。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水瓶,稳稳送到她眼底。手背上隐隐青色,延伸到腕关节,再到小臂。
“你住哪一间?”伏城垂眼看着她。
这个角度太危险,他完全是俯视。黑裙领口贴附她的皮肤,前胸的温柔起伏与后背微凸的两片蝴蝶骨,被他一览无遗。
等希遥双手握住瓶身,他才松了手,从茶几上拎起另一瓶。拧开之后凑在唇边,郑重地说,“我睡你隔壁。这地方这么偏,半夜要是出点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希遥笑了笑。
这个年纪的男生在这种情况下给出的理由总是如出一辙,要么荒郊野岭没准闹鬼,要么深更半夜容易进贼——总之,他是能保护你的,是正义的化身。
睡在你的隔壁甚至枕边,那是形势所迫,怎么可能是因为有什么非分之想。
遗憾的是,伏城想保护的对象已经不是十八岁的无知少女,这个小区也足够安全,希遥轻松按个钮,一分钟内就可以有强壮的保安冲进别墅,把伏城抡出去。
不过虽然题干不同,不影响计算结果。
希遥很慢地喝了一小口水,双腿交叠,脚腕转动,悬着的脚尖在半空虚画一个圆圈。又将翘起的腿放下,身子前倾,把水放回茶几上。
红唇弯起弧度,她仰起脸,眼尾飞扬:“好啊。”
她想的是,反正她也不会在这儿住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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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套间的浴室传出水声,伏城出来透气路过,混杂着沐浴液味道的热雾从门缝飘浮出来。
不知道什么牌子,清清淡淡,倒是很好闻。
门前刚好是走廊的一扇窗,雨后夜晚很闷热,他把窗子推开,然后斜倚在窗边。走廊顶灯与月色交汇,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未读消息99+,高彦礼在各个小群里问候他的母亲。
典型的自己耽误五谷轮回,还怪万有引力常量。
他笑得胸腔直颤,假惺惺捧上迟来的安慰。高彦礼秒回,一连发了几个竖起的中指,然后表示要将泪水化作汗水,并且不计前嫌,发来组队邀请:“明天不下雨了。打球吗?”
伏城皱了皱眉。下不下雨倒是另说,问题是他现在住在城市最西头,高彦礼在最东头,简直就要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算了,两边的自来水公司都不是同一个。
于是他含糊着打起太极:“看情况吧,不一定。”
高彦礼嘴里嘟囔“看啥情况啊”,接着看见伏城又发来一条:“对了,敬爱的语文课代表,有个事。”
高彦礼深谙此理,如果伏城直接尊称官职,那就是轮到他散发人格光辉的时候了。大到模拟卷的填空题,小到平时的诗词默写,伏城这人记性不太好,一看见空白格,他的脑子也格空白了。
不过这次不是填空,而是课外拓展——
“有本现代小说,我告诉你里边的一句话,你能知道书名吗?”
这种超纲难度的问题,风险越大,收益也越高,高彦礼很激动:“你尽管说!四海列国,千秋万代,没有我高彦礼不知道的书。”
大不了就偷偷百度,反正逼是要装的。一旦他运气好秒答,还能让伏城这孙子对他五体投地。
伏城发一个“ok”的手势,开始回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完了,他好像给忘了。
高彦礼对着手机,紧张又渴望,像个等待丈夫回家的少妇。十分钟后,他丈夫终于踹门进来了——
“好像是说天上一个什么神仙,拿着水枪往底下滋水,然后就下雨了。”
高彦礼静止三秒,小心翼翼地问:“西游记?”
果然不对,“狗屁。现代小说。”
现代小说还有神仙?高彦礼沉默一会:“容我三思。”说完立即退出通讯账号,关机入睡。
他就不该相信伏城的记性。给他支2b铅笔让他画彩虹,没有点甲方乙方之间该有的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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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遥从浴室出来,拉开套间的门。
走廊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随着她开门的动作,空气对流,她半干的长发蓦地吹向前,扫过脸颊。
乳白色真丝睡裙在胸与腹的交界漾出水波似的纹路,她的唇妆卸了,不再是黑夜里的火,而是落在草地的樱花瓣。
她看到什么,视线定格一刻,轻声笑了。
窗台那儿大概是有人倚过,久未居住积下的灰,被蹭掉了一小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