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2 / 2)

“睡吧。”他轻轻地拍着她背,让她贴着自己的心口,听着她的声音慢慢平缓均匀,然后低头在她耳边,说完想说的话,“我将永远爱你。”

说完后忍不住屏住呼吸,看她好像听见了,眉毛颤了颤,然后嘴角弯了弯,整个人都贴进了他的怀里。

厉宁述察觉到了,于是笑了声,放在她背上的手又轻轻拍了两下。

灯光暗下,万籁俱寂,心跳和呼吸此起彼伏,渐渐交缠在一起,是今夜的安魂曲。

天亮以后,她红着脸,满脸羞怯地还给他一个吻,然后神清气爽地,再次奔赴属于自己的战场。

相对而言,厉宁述的工作要轻松很多,每天早上,他会在家做自己的事,一边熬汤,一边看书,空荡荡的房子只有他一个活物,以前会害怕冷清,现 在不觉得了,这样才安全。

桂棹接到任务,说要出一首抗疫歌曲,厉宁述没多久便完成了词曲,还跟桂棹商量好,找严星河的女朋友拍摄mv,除此之外,他的工作,便只剩下每天下午两三个小时的查房。

查房结束之后,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去食堂去拿提前带来的汤去舒檀宿舍给她准备晚饭和宵夜,大多数时候会留宿,就算她夜班的时候他也不回去。

随着最长春节假期的结束,容城迎来了春运返程高峰,门诊的人流量越来越大,感染科迅速开启了另一层病房,用以收治越来越多的患者,形势越来越严峻,从江城传回来的消息也并不乐观,其他地方的确诊病例也越来越多。

包括死亡病例。

舒檀第一次看到患者抢救无效死亡,是在大年初十的上午,紧张的抢救之后,病人最终不治,她反复想起这人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医生,我想活着,我要当爷爷了。”

她想哭,又不敢,怕眼泪模糊了护目镜,只能忍着,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再次投入工作,疲惫不堪,又只能咬牙坚持。

每天唯一可以放松可以的时候,就是在厉宁述面前,他会抱着她,哄她不要难过,会温柔地哄她入睡,他是她最强的后盾。

而在此时,厉宁述却要出差了。

“我跟老爷子要去一趟京城,去会诊几个病人,大概要三四天,你好好照顾自己,回来之后我还得隔离,就不来看你了。”他有些不舍,但目光很坚定。

舒檀望着她,片刻后点点头,“去吧,我自己能好好的,别担心我。”

“等你回来,隔离结束,可能情况就好了呢,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南山寺看花啊?”她一面说,一面伸出手要他抱,小声地撒娇,“好不好呀?”

厉宁述低头亲亲她的发顶,嗯了声,“好,都听你的。”

顿了顿,又说:“等这次疫情过去,我送给你一份礼物。”

“是什么?”她好奇地仰起头,又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说嘛,说嘛,提前告诉我呗。”

“不行。”厉宁述摇摇头,不肯回答,为了躲避追问,他选择了让她忙起来,忘了这个问题。

舒檀被亲得七荤八素的,连时间都忘了,也就不再追问他到底会送给自己什么礼物,等再想起来,人家已经离开容城了。

说好了只是去三四天,结果厉宁述和罗老爷子因为那边的病人情况复杂,又临时要开会,这一去,就在京市待了半个月,再回来,已经是二月底。

等他居家隔离结束,已经是三月份,这个时候,容城的疫情是真的开始有了要缓解的迹象。

没想到真的被舒檀说中了,虽然离能出去赏花的程度还远得很,但气氛已经不似二月时那 么紧张,一附院的隔离病区也已经有了不少的出院病例。

在这个过程当中,舒檀经历了病人抢救无效的难过,经历过彻夜收治病人的紧张,也尝试过在处理病人时差点弄破手套造成职业暴露的有惊无险,还有看到好转和出院时的兴奋和如释重负。

还有最让她意外的,是范女士竟然也因为长期的高强度工作而生病了,幸好只是低热和鼻塞,核酸检测是阴性的,ct结果也不支持新冠肺炎诊断,只需要居家隔离即可。

范女士一开始是瞒着她的,但视频时她觉得不太对劲,追问之后才知道怎么回事,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再开口,她已经哽咽一片,“......妈妈,我害怕。”

在病区里,所有病人都将她和同事们当作倚靠,向她寻求安慰。她每天查房,除了关心病人的病情变化,关心他们睡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还要不停地安慰他们,说会好的你马上就能出院啦,别怕有我们呢,可是没有人会想起,她也会害怕,也会睡不着,也会哭泣。

“我头发都大把大把的掉,妈妈,我会不会成秃子啊?”她抹着眼泪担心极了,“成秃子多难看,我不想。”

范女士红着眼睛,笑骂她,“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就要自己走啊,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没事嘛,家里你也不用担心,你爸虽然不回家住,但我们每天都视频的,都好着呢......”

近百个日日夜夜,就是在这样互相安慰和给彼此打气中度过的,隔着遥远的距离,和重重关卡,这段特殊的日子,终究成为了他们理解彼此和靠近彼此的催化剂。

她偷偷地问范女士:“妈妈,你说,我跟厉宁述结婚,好不好?”

范女士想了想,点头,“好啊,我觉得可以,你赶紧的,三十岁之前给我生个外孙。”

舒檀猛摇头,脸都红起来,“那不要,我还不想这么快当妈妈。”

范女士瞪着她,“......那就挂了吧,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厉宁述居家隔离结束,重新返回医院工作岗位,又穿上了白色的密不透风的防护服,在查房时和舒檀面对面地擦肩走过,差点没有认出彼此,还是他忽然察觉到什么,试探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然后她愣了愣,诶了声,“你回来了啊?”

“是啊,我回来了。”他张开手,难得的情绪外露,就这样在病区里抱了抱她。

四月中,援江医疗队凯旋归来,紧接着,一附院隔离病区将一个又一个康复的病人送出去,然后,宣布关闭。

但这里会仍保持原样,等待有需要时再次启用,因为这场战役还在继 续,下一刻,随时又有危险袭来。

舒檀是最后一个出去的,亲手关门,亲手贴封条,然后逢人就笑呵呵地说:“关门大吉啦!”

五月的天,阳光热烈明媚,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灿烂的笑脸如同浴火过后的新生,充满着希望和朝气。

在酒店自我隔离十四天之后,她回了家,这个家,她已经几个月没有回来过了,进门时,早就接回来的老黑和小白正蹲在换鞋凳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喵——”

“嗯——”

喵完了,又继续眼巴巴地看着她,胡须动动,满脸期待地抬抬小胳膊,她愣了一下,然后立刻蹲下来,一手拉一边,和它们握握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