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无妨,二弟不是已经和东安都指挥使联系上了,便是罗家突然起事,只要我们拖延片刻,定能将罗家合围,京卫和宫里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沈画棠宽慰她道。
杨妤念也稍稍放下心来:“就怕那几个西域族落不怀好意,但他们打着进献珍宝的名义要来,咱们也不能阻着。否则落到有心人耳朵里,不知又要传成什么样子。”
沈画棠刚要答话,突然有太监急匆匆地进来说:“皇后娘娘,刚刚京卫那边传来消息,说秦大人坠马了昏迷不醒!”
“秦兴逸?”沈画棠不由得失声道,“他没事吧?”
小太监有些为难地说:“秦大人至今未醒...”
沈画棠皱了皱眉,看向杨妤念道:“怎的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事,这绝不是巧合。王爷不在,秦兴逸又出了事,那京卫...”
杨妤念瞳色一深:“怕是已经落进有心人手里了。”
第89章 .中秋
又是一年月圆夜, 沈画棠穿着烟霞银罗花绡纱缎裳,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坐在窗前,呆愣地望着窗外古盘似的明月。
去年中秋陈嘉琰刚刚离开, 她独自一人揣着肚里的昀哥儿坐在花园里望着天上的明月。桂花, 菊花, 茶花, 海棠, 月季的香气从四面八方围来钻进她鼻子里,本该是良辰美景, 花好月圆的好时节,却只余她独自一人在微凉的夏末夜里担忧着远方的他。
以前她还不理解古代的那些思妇诗为何写的如此幽怨回肠,可那一刻她望着重门深院, 亭前绿阶, 突然体会到了那种寂寥思念。皎月寂寂,露深花香,却无处得以诉衷肠。原先她在沈家的时候,从来不会有心思想这些,那时候她还挺喜欢一个人的冷清简单。但一旦习惯另一个人的陪伴之后,就再也不想放下和他在一起的温情馨暖了。
那时候她对着皎洁的圆月许了一个愿望,希望,来年这个时候,他就已经归来了。
可来年来的如此快, 他却还未归来。
杨妤念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看着沈画棠对着明月发怔的样子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她轻咳了一声,沈画棠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头来。
“皇嫂怎的来了,今日中秋盛宴,有很多要忙的事呢,您不必管我。”沈画棠忙站起来说。
“那边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今日这宴会你不必去了,在殿里照料孩子们就行了。”杨妤念温声细语地说。
“不,”沈画棠笑着摇摇头说,“我身为景王妃,又恰好住在宫里,若是不去,会让罗家起疑心的。”
杨妤念闻言也点了点头:“本宫会差人保护好溪姐儿和昀哥儿。若是...真有什么意外,本宫也会让人拼死带他们逃出去的。”
沈画棠也深吸了一口气,叫上在一旁很是忐忑的秋水:“走,我们去赴宴。”
妙语被沈画棠留下了照顾溪姐儿和昀哥儿,现在京城里已经不安稳了,到哪去都不安全。杨妤念已叫人带着他们躲进了密间里,若是出了什么事也好从暗门逃脱。饶是如此,沈画棠还是很不放心,暗暗祈祷她遇到什么危险都无所谓,只要别叫两个孩子出事就好。
这次晚宴设在长乐殿,沈画棠进去后便直接落了座,遥遥地看到了沈尚书夫妇和明川。本来以沈明川的官职是不够格来这晚宴的,可既由沈尚书夫妇带他前来,且他又是景王妃的亲弟弟,谁也不会说什么。
明川一进来便四处搜寻着,等瞧见沈画棠才放下心来,沈画棠也望着他点了点头。她知道明川的性子最是不喜这种宴会,肯定是因为不放心自己才跟来的,这么一想,她心中一暖,本来有些颓丧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怕什么,就算遇到什么危险,还有弟弟在呢!
等宾客都到齐了,只听一声高唱声,皇上和皇后扶着太后走出来,众人忙起身行礼恭贺,一旁还跟着身穿樱红霓裳宫装的罗贵妃,罗贵妃依旧是明艳到晃眼的妆容,眉间一点花钿,朱唇含笑,脸上妩媚横溢。沈画棠不由得转脸看向在后面坐着的康国公,康国公一张圆圆的脸,看着倒是满脸和气。只是他身边那人却是一张长脸,目光看起来有几分久浸血光的阴厉,看来就是康国公那个重权在握的二弟了。
皇上皇后和太后落座后,众人才重新坐下来。只听得太监的通传声,接着便一行打扮有些奇怪的人走了进来,为首一人手捧紫檀木盒。一行人恭敬地下跪道:“参见陛下。”
皇上摆摆手让他们起身,为首那人开口说:“这是瑜山挖掘出来的千年老参,臣不敢私藏,正巧借着这个机会来向陛下恭贺献礼。”
皇后点点头,命太监将东西收好,接下来的几个人也一一行大礼献上珍宝,等他们都献完皇上便让他们都落了座。沈画棠特意留意了一下,最后面的那个就是越泽族首领,也就是陈婉怡的丈夫,只见那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龄,也许并没有这么大,只是留了一脸的络腮胡子看起来显老些。身量中等壮实,看起来倒是挺普通的样子。沈画棠一转目光,果然见北胡公主也恨恨地瞪向那越泽族首领,显然很瞧不上这个女婿。
西域各族虽说也属于大齐的管辖之中,但毕竟不像中原有些这么完备的管理体系,也不太好真正地下手严管。所以大齐对他们也一向是颇多宽容,以笼络抚慰为先。
皇上说了一番祝词后便传召舞姬进来表演歌舞,在阵阵丝竹声中女子婆娑起舞,霞彩千色的绢纱裙随着她们的动作婀娜卷扬,看起来甚是曼妙轻灵。清风翩,繁花落,不知又舞出了谁的清平盛世,又入了谁家的明月相思梦。
望着眼前的美食佳肴,沈画棠却没什么胃口,不知此时的风平浪静歌舞升平的掩映下,各人又心怀怎样的鬼胎。
“诸位爱卿一直为国为民,劳苦功高,这中秋佳节朕和众爱卿难得一聚,若是有什么要求不妨对朕提一提。”皇上笑着开口说。
皇上只是个客套话,众人自然不敢对皇上提什么。康国公却突然将酒杯一放,恭身站起来说:“老臣还真有事想奏请陛下。”
皇上面色一变,依旧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说:“康国公请讲。”
“其实也不是老臣的事,是老臣的女儿罗贵妃,她进宫多年,一直任劳任怨地帮着皇后娘娘协理六宫,这位分却一直没有晋升。不如趁着今日这个好时节,陛下封罗贵妃个皇贵妃如何?”康国公圆圆的脸上依旧是和气的笑意,可说出来的话却如此咄咄逼人。
康国公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康国公这话说的极是猖狂无礼,简直就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这康国公平时最爱和稀泥,什么都温温淡淡的不与人争锋,今日这是怎么了?
皇上冷哼了一声说:“皇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国公爷管了,这难不成是贵妃的意思?”
罗贵妃慌忙跪下来,明丽的脸上满是惊慌:“陛下,臣妾没有!”
“这和贵妃娘娘没关系,全是老臣自个的意思,老臣早就想对陛下提这事了,只是苦于一直不得机会而已。”康国公眯起眼睛说,“且不说贵妃娘娘,便是我康国公府,这些年也没少帮陛下办事。如今连老臣这个小小的要求,陛下都不肯答应了吗?”
“父亲!”罗贵妃跪在地上猛然偏头看向康国公,“父亲这是做什么!”
“臣都是为了娘娘好啊,娘娘虽入了宫,可这皇家也是要讲一个公道的吧,老臣还没要求让贵妃娘娘做皇后呢,只是一个皇贵妃而已。”
皇上猛地拍了一下御桌:“大胆!康国公这是在胁迫朕了!”
“老臣不敢,”康国公缩缩脖子,脸上却没有一丝胆怯的神色,“老臣只是就事论事。”
即使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康国公是在故意找事,罗贵妃不过就是被他当成由头使了而已。在场的群臣命妇的心里不由得都慌乱起来,若是这康国公真要生事可该怎么办?
“父亲!”还不待皇上说什么,罗贵妃抢先开口了,“父亲只是醉酒了而已,还妄陛下原谅!”
“老臣没醉,老臣一家自开国以来就勤勤恳恳地为大齐劳作,可如今陛下的举动实在是令人心寒!”罗国公一摔酒杯振振有词说,“如今朝纲不正,黑白颠倒,不但外有敌寇,且内政不修!我大齐在水火之中已是苦苦煎熬了一年之久,且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就鲜有作为,一心只知宠信景王却伤了臣等老臣的心。既然陛下这么不知对错顽固自守,老臣一家作为开国功臣,就有责任为大齐令觅明君,匡扶正道!”
康国公此言一出,众人均是狠狠一抖,没想到康国公今日真的打算造反啊!
“呵,康国公这是要谋反了?”皇上冷冷地嘲讽道。
“老臣一家只是为大齐令觅明君而已,湘王少时便有贤名,只是因为先帝偏宠太后,才立陛下为帝。如今既知陛下不配为君,老臣便有责拨乱反正,扶植湘王为帝!”康国公大声说道。
罗家二老爷也默不作声地站起来,狭长的脸上透着阴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