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吓了一跳的少女尖叫了一声,慌忙抱着颤动的枝干,低头望了他一眼,一脸的宁死不屈,
“我不要!”
她在高高的枝干上,咬了咬嘴唇,
“你又要把我送去教堂了,我不要去!”
教堂里的牧师都不喜欢她,总是冷冰冰的,指不定那些人的冷淡也是陛下的授意。希雅生气地鼓了鼓腮帮子,独自一人在异乡,许久的委屈和被朗索克抓包的恐惧混在一起,最后变成了带着哭腔的破罐破摔,
“你们都不喜欢我,我讨厌这里!”
于是陛下便这样仰着头,看着那个抱着枝干的女孩子,眼眶的泪珠越来越多,大概是觉得最糟糕也不过如此了,自己真是倒霉的要命,压抑的哭腔慢慢变成了嚎啕大哭,梨花带雨,凄凄惨惨。
朗索克脸上的愤怒也渐渐变成了手足无措。
朗索克的母亲是帝国第一个新教皇后,是他父亲推行新的力量的第一个筹码,那个时候的维斯敦,古老的力量绝不肯让步,新旧宗教的争斗带来了太多无端的争斗和牺牲,因此朗索克多少知道希雅说的,“你们都不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很可笑,好像在这条路上,总是要让不同的人,遭遇同样的事。
朗索克叹了口气,抬起头,放软了语气,
“下来吧,”他举起手,发誓的姿势,“不打你,也不送你去教堂。”
女孩子的哭泣声渐弱。
过了一会,她吸了吸鼻子,看起来还是很生气,一边抽噎,一边愤愤地指责他,
“您还想打我吗?”
朗索克扬了扬眉毛,
“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向来坏脾气的陛下难得宽厚地后退了一步,
“现在下来,”他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了笑,“下来就不打你。”
然而公主许久都没有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朗索克觉得自己已经给足了面子,打算出声好好训斥她的时候,希雅才微微弱弱地开口,
“我,”她撇着嘴,瞧起来又要哭了,“我脚麻了。”
她又觉得很丢脸,一个人抱着枝干缩了缩,像个负气的无尾熊,让朗索克最后一点余怒也消了,甚至憋住了没有笑出来。
直到陛下摊开了手臂,望着她,那张脸和她父亲有一点点轮廓的相似,给了她一点安全感,
“跳下来吧,”他大概没有想到自己消食消出了这回事来,满脸的认命,“不会摔着你的。”
在那个夏天的夜晚,闭紧了眼睛的小姑娘,和纷繁的月桂花瓣,混着草木葱郁的香气,像一只受了伤的云雀,落进朗索克的怀里。
一怀清甜。
希雅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记不太清了,似乎是朗索克将她送回了自己的小院子,没有将她扔给什么侍从,而是便这样抱着她过去,希雅拘谨极了,还瑟瑟发抖地问他,
“陛下?”
朗索克低头看了她一眼,表示自己在听,希雅压低了声音,有点不自信,
“你是不是很讨厌这样?”
她竖着耳朵等了一会,并没有等到回答,只好自己给自己圆场,“您身体都僵硬了。”
这次朗索克倒回答了,
“再多话就把你丢到池塘里去。”
殿下偷偷捂住了自己的嘴。
有一段时间希雅生出了一点错觉,觉得她的叔父对自己还是亲厚的,甚至她替陛下找了一些他的严厉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借口。
当然,她的幻觉很快便破灭了。
在这个清晨,希雅缓缓张开了眼睛,维斯敦皇宫的装潢渐渐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一只手停留在她的额头,又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收了回去。
“早上好,希雅,”朗索克冲她微笑,
“看来我要专门为你布置一个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