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大家都不说话了,他们都是没权没势没钱的小民,遇到这种事又能如何呢?当初大家无怨无悔的供着常喜乐不就是想着朝廷有人心不慌吗,如此一来就不怕有人随便欺负了。
虽说桃源村的人民风彪悍,上次还把钱鑫给教训了一顿,可这也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吓唬一下而已。可要遇到这种事,他们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总不能硬干。他们是彪悍却也不至于想要暴动造反,闹事重则是要被灭门的。
“小五,这事真就没法子啦?”孙婆子望向常喜乐,在她眼里常喜乐最是聪明,尤其这些日子还帮他们家弄出这么大的生意,每天数钱数到手软,更加觉得他无所不能。
常喜乐无奈的摇了摇头,“咱们桃源县地处偏僻,不管是去别的县还是府里贩卖粮食布匹都是不现实的。况且咱们县里有钱家,其他县里也不代表就有良心的商家。到时候见咱们远道而来,知道咱们这来回路费消耗不起,兴许价格压得更低。”
常喜旺捏紧拳头,“你说这世上咋就没有个有良心的生意人!咱们以后难道都靠他们过日子,那不是一年到头那么辛苦都是给人做嫁衣呢。”
“那就真没法子啦?”王大嫂满面愁容道,他们这边刚缓过劲来,以为要过上好日子了,哪里晓得又出这样的事。她现在手头里倒是有些钱,可要是老这么补贴娘家也不是个事。从前拿点东西还不要紧,要是老这么送钱,那以后她可真没法子在这个家立足了,而且老这样也不是个事啊。
一直闷不吭声的曹二嫂突然憋了一句话,“挖河道那最近人越来越多,听说粮食都快来不及准备了,要是咱们的粮食能卖到那去就好了!”
大家顿时眼睛一亮,可常老爹直接泼了一盆冷水。
“那是朝廷分派下来的粮食,这里头牵扯大了,只怕就连钦差大人都是没法做这个主的。”
“为啥啊?他不是那最大的官吗?”孙婆子不解道。
其他人也十分好奇,不明白为啥钦差说的话都不算数。
“这官场里的事复杂着呢,哪里是一两句能明白的。咱们直接把粮食卖给钦差大人,那之前准备粮草的人岂不就是没活了,想要抽的油水也就跟着没有了?而且之前肯定早就谋划好,突然就给改了,那原本准备好的粮食咋办?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从之前说那边的粮食都是从外地运来的,而不是当地征集的,常老爹就明白里头的事只怕不简单。否则那些当官的脑袋是有坑,非要舍近求远,必定是里头有利益关系,才会如此。
大家伙都听得懂了,虽然还是不理解何必这么麻烦。从外头运进来的粮食得多贵啊,直接从他们这收又方便又便宜,咋这点算法都不知道呢。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为了利益有些人就是宁可浪费和绕远路的。
常喜乐却认真考虑这个问题,虽说机会很小,可万一呢。
“爹,过几天我过去看看能不能跟钦差大人说上话。现在也没有其他法子,我去试试若是不成也没啥损失,若是成了,可就解决了咱们整个村甚至整个县的难题。要是给钱家这次机会,只怕以后会变本加厉,到时候咱们就更加拿他们没有办法了。”
常老爹皱紧眉头,半响也没有出声,最后开口道:“那就试试吧,你是个秀才,兴许他惜才愿意见你一面,咱们总归试过,也是问心无愧了。不过现在衙门里还没有传来确切消息,还是先别急,否则要是有个啥变动,到时候可就不妥当了。”
“嗯,我晓得的。现在闹成这样,我觉得很快消息就会传出来,到时候我们的生意也会连带受影响……”
曹二嫂急了,忍不住插嘴,“为啥啊?这跟咱们的生意有啥关联?”
常喜盛瞪了他一眼,“五弟正在说话,你插什么话。这还用问吗,咱们现在生意好可不仅仅是因为那些管事,也会是因为工地上的民夫捧场。虽说他们每次吃的都是最便宜的,可耐不住量大,在他们身上我们也是赚了不少。现在税要交钱了,他们可不得把钱存下来交税,这就没法到咱们摊子上买东西了。”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又一次感受到这税收一变对大家生活的影响有多大。
常喜乐点了点头,“现在咱们做生意也不仅仅是一家子的事了,二伯那边都是提前跟村子里人商量好要多少货的,若是不提前说清楚,到时候肯定就会囤积了。其他还罢了,菜什么的可放不得。”
孙婆子忍不住抱怨,“这天杀的,胡整啥呢,这不是让咱们老百姓没活路吗。”
常老爹瞪了她一眼,“别什么话都往外胡咧咧,有些话是咱们能说的吗。”
孙婆子一听连忙闭了嘴,不停的往外呸呸呸,祈祷神灵当她刚才说的话是个屁。
虽说他们这没有过,可从前老人可说过以前乱的时候,谁家胡乱说一句话,那可是被株连九族的。她刚才那话确实有些大不敬了,朝廷的事哪里是他们可以非议的。虽然是在自家,可要是孩子们听了不小心传出去,那可就麻烦大了。
常老爹深深叹了一口气,“菜啥的就算了,这东西囤不了,米粮什么的还是照旧吧。咱们帮不得什么,可也好歹别让他们这条路也断了。这事我会跟其他房的人说,咱们挣了钱能尽一份力就尽一份力,不能跟钱家人似的,没有良心。”
没过多久,衙门里传来了确切的消息,公告都已经出来了,确切表明今年秋税只收钱不收物,以后皆是如此。
这下大家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只能被动的接受这个改变。而这个时候流言传得沸沸扬扬,无外乎就是钱家到时候收不了太多粮食和布匹,如果不早点出手只怕最后烂在自己手里,到时候没法缴纳税钱,可就麻烦大了。
原本对这公告深意并不了解的人们,这下都急了起来。
粮食没有成熟他们没法子,家里已经织了布的,纷纷都着急的送到钱家店铺。而布价一天比一天低,闹得人心惶惶,都赶着似的趁着布匹没有跌价往外卖。不少人还到处找门路,想要跟钱家约定好等他们的稻谷成熟,先把他们的收了去,别到时候卖不掉那可就麻烦了。
结果,钱家人赚成啥样暂且不提,倒是他们那些七远八远的亲戚们因为这事挣得荷包鼓鼓的。
其他村子的人都如此动作,桃源村的人也都坐不住了。可之前和钱家闹成这样,根本没法像别村一样去巴结。
人钱家非常针对桃源村的人,故意将价格压得更低,但明面上没有说什么。只是但凡是桃源村的人去卖布,那些收布的伙计都会找一些借口压价,什么布织得不够细不够匀称,没有花色等等。可明明他们桃源村的人手艺不比其他村子的人差,甚至还好上不少,但是钱家铺子就是不认账。
有些人就试着让别的村人带着拿去卖,结果收到的钱比自个去铺子里买高不少!
这下哪里还不明白,这就是明摆着整他们桃源村,偏偏还让你说不出什么。毕竟,我收不收是我的事,你还能强迫不成?惹急了全都不收,你还能塞我东西抢我钱?
桃源村虽然对外跟一块铁板似的,可波及自己利益的时候,难免有些人会开始动摇。
要不是当初常喜乐一家惹恼了钱家人,哪里会到这般地步?要是大家都这样也就罢了,近来常家人因为做生意,赚得盆满钵满,难免有人觉得眼红,这么一下心里更是不乐意了。若不是常喜乐秀才的身份在那镇着,肯定就要闹一闹才痛快。
可即便是这样,也难免有人酸言酸语几句,虽然这样的人不多,可也足以让常家人心中很是不好受。
不仅如此,摊上的生意果然没有之前好了,比之前至少跌了三成甚至更多。工地上也是人心惶惶,不像之前发过钱以后个个充满了憧憬。现在好像被乌云笼罩一样,原本以为今年能过个好年,哪里晓得又闹这么一出。
如此情况之下,常家虽然每天仍赚着不少钱,可大家依然心里十分不痛快。
“娘,咱们家现在赚了多少钱?把我那份也算上,大不了咱们家出了这笔钱咱们家出了!”常喜旺气哄哄道,实在受不了那些个老娘们嘀嘀咕咕说些不着调的话。
孙婆子啐了他一口,“你以为你是散财童子啊!咱们家才挣了几天钱,真以为咱们是腰缠万贯想干啥干啥,你这胡闹啥呢!”
“我这不是受不鸟别人这么说咱,这事本来就是钱家不厚道,怎么就赖到我们头上了。”常喜旺气愤不已,尤其那些人又不正面说,让他回嘴都没法,心里憋着一口气没法出。
“就那几个嘴碎的婆子喜欢胡乱说道,平时她们连谁家孩子多哭两声都能嘀嘀咕咕一年,你个大老爷们较这个劲做什么,也不觉得臊得慌。”
王大嫂也道:“村子里还是明事理的多,今天我出去干活不少人都跟我那说他们都没那个心思,都知道是钱家人不厚道,让我们别因为一些风言风语多想。里正家的大儿媳也专门找我说呢,说明大家都是明白的。”
“可我这心里就是不得劲!这天杀的钱家,也忒不是个东西了。”常喜旺喷道。
丁三嫂连忙用手肘推了推常喜旺,给他使了个眼色,常喜旺刚开始还不明白,丁三嫂用下巴指向常喜乐,他这才反应过来,顿时不再敢吭气。他都快忘了他这弟弟最是心思多,要是听到这些话可不得又郁结好多天。这些日子常喜乐表现得太能撑事,他都忘了以前他这个弟弟啥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