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岚一壁让人撤了帘子去,一壁道:“严大夫既然是与华神医齐名的大夫,那么便替妾身看看罢。”
眼前的男子面白无须,肤色白皙到好像没有晒过太阳似的,一身宽大的衣袍,还有些道士的清润风骨。
严少白不料她大大方方的露了脸出来,见她肤色白皙,一双眸子极为有神,虽有几分俏皮,但尚且含着为人妇的端庄,鼻梁高挺,小嘴无比的红润,活脱脱的倾城美人。
眯着眼看了一会子,严少白忽失声叫道:“不可能!你绝非小产之症!妇人小产之后,气虚体弱,若不好生调息,连根本都会被坏了,绝非如你一般气色如此好!”
谢青岚颔首:“既然严大夫能看出来,那么妾身不瞒了,我的确没有小产,无非是说不得的苦楚,只好对外如此宣称了。”又伸出手,“还请严大夫为我诊治,妾身自然感激不尽。”
严少白思忖片刻,还是伸出手,食指中指搭住谢青岚的手腕,凝眉探了一会儿,才收回手:“脉象虽是平和,但其中含着凶险,夫人是中毒了,这毒性还在积累,必然损伤夫人根本。”
“的确如此。”谢青岚说了一句,也不敢继续说了,要是给他套出话来,好容易盼到的机会又吹了,“妾身前些日子低热不止,就是毒性所致。”
严少白微微敛眉,起身将屋中的陈设看了一阵,又低声道:“夫人既然知道中毒,为何不差人配置解□□方?反倒是要等到严某来?若是严某不来,难道夫人就任其发展?”
“这话倒也不是这个理,我低热之后,就再也没有复发了,不知是不是下毒的人就此收手。其实我也不知是何毒。”谢青岚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今日严大夫会来,也不是妾身意料之中的事……”
“糊涂!”严少白冷笑道,“夫人这身子,这药性连续积压在身子里也有好些日子了,若是就此收手,又怎会积累如此?”
谢青岚咬着唇,深觉这人还真是个性情中人,这么疾言厉色骂病人的大夫,还真有些少见。
静默了一会子,严少白重新坐下,又恢复了方才的样子:“既然不知道是什么毒,那就取了贴身之物来,我替你查过一次才好。”
谢青岚还没反应过来,如心已经炸了:“你这人怎的这样孟浪,有这样大喇喇的叫女子把贴身之物给你么?叫我家姑爷知道了——”
“那你就别给!”严少白也是个大脾气,当下就跟如心呛上了,“你家姑娘若是没了,切莫说是严某见死不救,没有仁心。”
如心脸都给气红了,又要说话,被谢青岚拦住:“给就给了,傅渊没有那样不懂事。”当下吩咐如心去拿东西来。
如心气得不轻,转身去了。严少白坐在床前等候,鼻翼微动:“夫人方才是焚过香吗?”
谢青岚素来是喜欢焚香的,屋中有时候香料不断,但这么些日子,说是小产,就要有些小产的样子。狠心断了香料,只是偶尔才用一回,方才端敏来前才熏了一炉,只是已经灭了很久了,也亏得严少白鼻子灵敏,不然也是闻不到的。
谢青岚点头道:“妾身一向喜欢焚香,方才燃了一炉百和香,香气还没能散去……”
“百和香配方难得,琐碎死人了。”严少白说完,又说,“不过,我劝夫人还是将这香料扔了吧。”见谢青岚不解,他阖上眼,“这配方之中,零陵香一两,夫人这香料之中,零陵香的分量少说翻了十倍不止,是故这香味如此馥郁。夫人难道不知道,这零陵香,是有让女子滑胎功效的?用得久了,药性积压,无异于息肌丸。”
谢青岚唬得倒抽了口气,当下让檀心将那珐琅纹兽铜炉给端了出去。连香料都被做了手脚,要不是严少白来了,只怕来日一辈子生不出孩子来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道过谢,严少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又很尽责看过了谢青岚的贴身之物:“却也不该啊……并未有半点不对的地方。”
谢青岚方才一直在观察这人的反应,也明白严家为什么会与华家齐名了,严家能为了初识的病人废去自己的时间查看贴身之物,免得病人再受其害。而华家生平供职太医院,是不会做这样的事了。正因为如此,年轻的严少白会与九十余岁高龄的华神医齐名。
医者仁心,严家真的做得很好。
这一通忙活,眼看着就临近午时。严少白蹙着眉头沉思中,谢青岚也不好打扰,只好吩咐人去准备茶饭。过了一会子,才低声道:“严大夫,却也不急在一时。”
严少白转头看她,片刻后,又低声道:“丞相夫人,严某自幼的家教森严,道是既然愿意诊治,不拘对方是谁,必然是要用心看顾的。虽以严家名望,也非一般人家能够请得动的。今日既然令婶娘请严某来一趟,严某从江南动身,来时路上便有些想法。”半点不避讳的看着谢青岚,“夫人是贵女出身,自然也是明白贵族阴私,更不说丞相大人的名声并不好,日常琐事也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付着,夫人何以轻易带着安阳侯府下嫁?再者,夫人这样轻易就相信了严某不成,若是严某有心相害呢?”
见他问出来,谢青岚也是施施然一笑:“我嫁与傅渊的缘故,一来是彼此心心相印,愿意与对方过上一辈子,二来,”看着严少白的眼睛,“若是面前有一盘珍馐,但你晓得有毒,另外一盘是寻常的大米饭,你要吃哪一盘?我与傅渊,我爱他他疼我,夫妻之间如此,也是难得了,而我的另一条路,就是入宫,天家无情,我何苦?”
“至于第二点,我为何会相信严大夫,那更简单了,因为我只能相信严大夫。”谢青岚说道,“虽说,华神医离我更近,有傅渊在,就算他不愿意,也必须得为我诊治。但是他是太医院正,比起傅渊,他当然向着皇上和世家,更不说傅渊名声不好的事。我当然信不得他,但严家两不沾,我只能相信严大夫,今日既然遇上了,也是有缘,若是连严大夫都不能诊出是什么毒,那么找了别人,也是于事无补,不如赌一赌的好。”
“赌错了,可就是身败名裂。”严少白将手中的物件信手一抛,“欺君之罪,可不是那样简单的。”
“然而你不会。”谢青岚很有自信,“能像严大夫这样关怀病人且不慕名利的大夫已经不多见了,所以妾身笃定你不会说出去。说句不中听的,就算是严大夫有心说出去,以傅渊的性子来说,是不会容许有人这样威胁到自己的,而外子一向是喜欢赶尽杀绝斩草除根的不是?”她说着,俏皮的眨了眨眼。
严少白顿时气苦,恨道:“我上了你的贼船!”
“并非是贼船。”谢青岚跪坐在床上,磕了一个头,“还请严大夫本着仁心,救妾身和夫君。”
严少白气哼哼的,冷笑道:“你说,我还能不救不成?”
然而另外一头,傅渊刚下朝回来,在路上就听说罗氏领着严家的大夫去了丞相府,知道谢青岚不会吃亏,他也不甚担心,但一进门,就见严少白坐在床前,面前的谢青岚跪坐在床上下拜,还有不少谢青岚贴身的物件散乱着,诸如汗巾配饰,就差没将肚兜拿出来了。
他就没命人盯着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人来撺掇自家娘子爬墙了!
傅渊眉梢扬了扬,走入屋中,脸上的笑容那样的润泽,润泽到了仿佛是一方美玉摇曳,一双黑得好比夜色的眸子却没有半点情愫,尽是戾气在其中:“严大夫。”
严少白大大方方的站起身:“傅相。”脸上微微的恼意还没散去,“既然傅相回来,那么严某就去了,药方自然会让人送来。”
“严大夫不妨用了茶饭再走。”谢青岚笑盈盈的抬头说道,见自家夫君那笑容又深了些,背脊一凉,讪笑起来。
严少白也是个高傲的,直接拒绝后,转身去了。待他一走,又命人来收拾了屋中,谢青岚才低声道:“如心,将那香料给我尽数扔了,我再不用什么香料了。”
如心和檀心这么些日子也算是摸准了傅渊的性子,反正姑爷回来了,她们俩就别讨嫌了。而今天,傅渊一进门,那气场就低得吓人。如心一面应,一面飞快的跑了。
待两人去后,傅渊坐在床边,说也不说,直接将谢青岚摁在床上,后者忙不迭的推他:“别闹,你还有伤呢。”
傅渊直接将她的手贴到自己心口,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摩挲在她脸上,口中轻轻的:“原来青岚知道为夫有伤……你这小妮子,当着我的面,与别的男人眉来眼去做什么?”
她啥时候跟人眉来眼去了!
知道他又吃醋了,早就摸透这炸毛腹黑货的谢青岚飞快的抽出被他紧紧握住的手,捧着他的脸就吻了上去。灵巧的小舌颇有几分挑逗的游走在他唇舌间,惹得傅渊不顾伤口未曾愈合,反客为主,将她吻得差点断气。
眼看傅渊开始解衣服,唬得谢青岚要跳脚了:“别闹,我小日子到了。”
丞相大人寻思了一阵,也的确是这几日的事,当下摆出一张小媳妇脸,抓了自家娘子的柔荑,放在了自己精神抖擞的那物上。
待到一切归于平静,取了水来洗净了手,谢青岚这才老大不客气的瞪了傅渊一眼,后者笑得温柔,像是根本没有这事一样。
给傅渊的伤上过了药,两人和衣躺下,傅渊将脸埋在谢青岚颈窝,低声道:“过些日子就要春闱了,只怕我再没有这样多时间伴你。”
对于这个,谢青岚还是表示理解的,毕竟男人以事业为重,柔声宽慰了几句。今日谢青岚跟三个不同段数的周旋了一上午,也是累了,吃了些清淡的,就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