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家?”谢青岚喃喃说罢,忽的一笑,“我已经没有家了。”
安阳侯夫妇已死,她入了陆府暂住。虽说搁现代,那就是她的家,但这是古代。古代的外孙女儿,没有资格说外祖家是自己家。那是外人,永远都是外人。谢青岚知道这点,所以从没有认为那是她的家,而原主也是因为如此,大多时候被欺辱,都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人长时间处于压抑状态,等爆发的时候,就会格外恐怖。书中的谢青岚就很好地说明了这点,虽说原本的谢青岚那设定根本就是个苦情女主,无父无母自己打拼,心爱男子被闺蜜抢走,进宫黑化……
然而,谁让原主那么倒霉,遇上了玛丽苏外挂乱开的赵蕴莲,立马就被光环大炮轰成渣了。
听她话中的落寞,刘肃知道戳到她的伤口,静默片刻,叹道:“妹妹何必自怨自艾?祖母与我,若是能够看顾妹妹必然竭尽全力。”又一笑,“妹妹年岁尚小,多笑笑才好看不是?”
谢青岚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不过如今,日子总是好过了些。”
“好过了些,自然是顶好的不是?”刘肃见她笑了,心中也欢喜起来,一双墨玉般的眸子就那么看着她,“妹妹笑起来方才好看,女儿家多笑笑,气色都好多了。”
谢青岚只是点头,心道是这人哪儿哪儿哪儿看像是个粗人啊?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坐落在花林间的小屋中走出馥香来,对立在其中的两人行了礼:“太妃身子不大爽利,若是姑娘玩累了想去就请自便,不必知会太妃了。”又见刘肃与之并立,还颇有几分般配的意思,也是会心一笑,继续说,“姑娘去前还请知会一声,我好与姑娘同去。”
谢青岚微微沉吟,上前一步道:“馥香姑姑,承蒙太妃错爱,青岚原应感恩戴德。只是太妃与外祖母交好,上一遭在陆府又遇上那样的糟心事,况且从过年以来,说是状况不断也不为过。若是姑姑随青岚去,只恐被冲撞啊。”
“姑娘多虑了。”馥香笑道,“我也是伺候了太妃颇久。往日还有幸在宫中伺候几年,想来帮衬姑娘一二不成问题。”又笑得睿智,“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后既然愿意单独召见姑娘,那么姑娘与旁人便再不同了,莫非能给一群拎不清的拿捏住了?”
见馥香笑容还有几分狡黠,谢青岚心中忽然觉得一松。也是了,陆兆南拎不清不假,但是对于皇族中人还是尊敬颇多的。馥香是齐王太妃身边侍女,说白点就是代表着齐王太妃,余氏等人若是还想闹腾,那么必然是在油锅里浇冷水。
谢青岚忽然明白了齐王太妃的意思,顿时欢喜了,道:“那么多谢了馥香姑姑,青岚还有颇多地方不曾明白,还请姑姑不吝赐教。”
“姑娘聪慧,自然明白我的意思。”馥香微笑,见谢青岚果然又要走的意思,也是立在其身边,准备与其一起去。
“如此,我便送送妹妹。”刘肃刚说罢,被馥香笑着横了一眼:“怪道是太妃说世子爷从沙场上带下来的狂莽之气呢,果真是半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按理来说,馥香是侍女,哪能这样说世子?但架不住她是伺候太妃的,一向也是为齐王府中敬重。刘肃一笑,也不见半点尴尬:“姑姑这话才是诛心,肃不去了还不成么?就在此等着祖母醒来。”
“倒也不算蠢笨。”馥香抿着嘴一笑,又指了指房门,“可别误了时辰呢。”说罢,又对谢青岚一行礼,“姑娘走吧。”
谢青岚只道是两人感情颇好,也不曾起疑,领了如心檀心并馥香去了。待四人出了园子,刘肃这才推门而入。屋中馨香袅袅,满是檀香的馥郁气息,而齐王太妃就这样气定神闲的坐在桌前品茗。
“你倒也聪明,知晓馥香话中有话。”太妃微微一叹,指着面前的胡床命刘肃坐下,“肃儿啊,青岚丫头,你觉得呢?”
“妹妹容姿颇好,又是个知书识礼的。”刘肃直言不讳。
“若非她是阿薇那老货的外孙女儿,又是个得我心的,我也不想管了。”太妃微微一叹,“你说的倒也不假,只不过,傅渊那人对青岚这丫头似乎有些独到,这便让人不能省心了。”
刘肃墨玉般的目光忽然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咩咩咩,人家被男配萌翻了……
☆、第39章
谢青岚领着馥香这个傍上金大腿的赠品,一路回到了陆府。
待进了自己的院子,谢青岚方才吩咐道:“檀心,你去知会外祖一声儿,再命几人将侧厢拾掇出来,总不能委屈了馥香姑姑。”
檀心应下,转身去了。
馥香对于谢青岚的看重也是很受用,当下行了个礼,低声道:“多谢姑娘,今日姑娘也是累了,好好休息一日,明日,我便要教姑娘最基本的宫礼。不说仪态万千,总是不能叫姑娘被人看了笑话去。”
谢青岚颔首,又有人来禀说是余氏来了。这舅母若是哪日不寻晦气,谢青岚都要感恩戴德,听了这话已然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低声道:“如此,还不请舅母进来。”
馥香原本就知道这陆家奇葩颇多,况且侧厢未曾收拾出来,也不急在一时,只是立在谢青岚身边,装作没事人一般伺候着。
余氏一身赭石色曳地长裙,长发一丝不苟的梳着,笑盈盈的进来:“青岚回来了?”也不等谢青岚请坐,自顾自的坐下,一双三角眼看过其身后的馥香,觉得其脸生,倒还颇有几分想展示自己“妙语连珠”的意思:“姑娘出门可玩得尽兴?怎的还从外置办了一个侍女回来?委实阔绰!可是身边伺候的人不够了?不够怎的不曾开口,难道能短了姑娘什么?”
根据谢青岚对余氏的了解,这人越是跟你套近乎,就越是要当心她又开口要你的财物,也不动声色:“我一切都好,这位姑姑也不在府上常住,过些日子便要回去的。”
“哦?难道还不与姑娘签卖身契?”余氏三角眼一轮,旋即低声笑道,“也是了,如今府上艰难些,老爷在罚俸,太太腰伤未愈,哪里都是要花钱的,莫说我们,连姑娘这客人也要削减开销了。”又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这话我也不好跟姑娘开口的,不过如今这府上的钱财尽数是要问过姑娘才敢支取的,我这才涎着脸来了。”
余氏那日见杨姨娘向谢青岚讨钱,不仅没讨到,还没拐着弯儿骂了一顿,而自己去找杨姨娘报账,谁成想被杨姨娘阴阳怪气呛了:“大奶奶若是实在急需用钱,不如去向谢姑娘说。谢姑娘如今可是咱们大燕一等一富庶之人,咱们今非昔比,也要看姑娘脸子过活呢。比起我,奶奶这舅母必然是面子更大不是?”
余氏被这话一呛,当下也就回呛了去,但转念想想,也觉得谢青岚虽是支持着这府上的经济,但毕竟是外人,府上的财物之事尽数过问她像什么样子?况且,她也明白这丫头定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往日那样的好拿捏,如今收回了自家的产权,这骄娇二气也就露了出来,愈发不将自己当回事了。
这不,想着要立威,又来谢青岚跟前充主人,摆舅母的款了。
谢青岚哪里吃她这套?对于这种吃穿用度全是自己在供着,还敢来自己面前充大款的,谢青岚最看不上。况且余氏一向抠门,那屋里放印子钱放出来的利银都不知道有多少,一点都不拿出来不说,还老是哭穷。
这种人最不能忍啊!你的钱是血汗钱,别人的钱就是金钱树上摇下来的么?
虽是这么想着,但谢青岚依旧不动声色问:“舅母什么地方需要用钱了?若是得当,青岚哪里敢克扣着?”
“我那屋中的丫鬟不甚伶俐,将屋中的陈设砸碎了。光溜溜的也不大好看,这才来寻姑娘。”余氏笑容盈盈,仿佛说着一个极为平常的事,“好歹也是陆家的长房,来日是要继承家业的,叫人见了去,还以为是谁苛待了,况且你哥哥也不能这样没有脸面不是?”
“难道青岚敢克扣舅母不成?”谢青岚反问道,“二哥哥又怎会没有脸面?旁人只当是舅舅舅母节俭,说不准还要传为佳话呢。”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余氏脸都白了白,还是稳住了,笑道:“姑娘说的也有理,但老爷好面子,若是被人知晓了,落了颜面,指不定要怎么发火呢。到时候还不是要姑娘出面斡旋?”
“省得了。”谢青岚现在手中有了钱,腰板挺得直直的。丫的,这骗钱的招数也是越来越高明了,她不点头还知道搬出陆兆南来压着,“不晓得是谁打碎的?”
余氏原本庆幸,但听到这话,怔了一怔,忙说:“是雪鸣那丫头不开眼……”
“如此叫她描赔吧。”谢青岚一面笑得无比纯真,一面说,“舅母好好回去与雪鸣说了,不是我不给银子。只是这钱难道是从土里种出来的?更不说陆家正在艰难之时,一分银子恨不能掰成两分用,青岚和舅母若是这样大手大脚的,可是不好。何况雪鸣是贴身伺候舅母的,今日若是饶了,明儿个再出什么纰漏坏了舅母的大事,那可是给下面开了这个不好的头,不如先止住了这不正之风,也好叫雪鸣长长记性,别说这府里惯出了她们的坏毛病。”
余氏被这话给堵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但她与杨姨娘不同。杨姨娘身为妾侍,好听点是姨娘,难听了就是奴才,只要主子们喜欢,发卖了也是可以的。但余氏不同,她是陆晖明媒正娶的,是谢青岚嫡嫡亲亲的舅母,并非谢青岚可以随意冲撞,当下咬牙道:“谢姑娘将钱捏在手里这样紧,难道是有别的事要做么?这一家子总不能日日白饭咸菜度日。老爷请姑娘回来理事不假,却不是请姑娘回来当个克扣亲眷的。如此还能指望弹压得住下面的不成?”
“白饭咸菜度日?”谢青岚当即冷笑,也不顾馥香在场,低声笑道,“原来舅母这么些日子都是吃的白饭咸菜?那可要青岚将心掏出来给舅母看看?奴才做错了事,难道主子给她担着不成?舅母院中的小厨房这样欺上瞒下,难道不该惩戒以示公允?雪鸣做了错事,难道不该受罚?将主子房中那样多的物件都砸碎了,换了旁人当场打杀了又如何?不过是看在她伺候舅母时日长了,青岚理事时日不长,竟是不知道陆府中竟已经是奴大欺主的情况。”说到这里,回头低声道,“如心,你吩咐下去,雪鸣这蹄子竟是拿捏住大奶奶性子和软,欺到了奶□□上去,还不去给我绑了来?”
如心得了话,当场便出去了。余氏脸色顿时僵硬:“谢青岚!我敬你是小姑之女,没成想你眼中竟全然没有我这个舅娘!我房中的人你竟敢这样随意发落,莫非真是要反客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