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豁然开朗,一整条银河高悬天上、拱卫着皓月,人间万家灯火像地上的星河般流淌,接壤着这片静谧的夜空。

怀麟的世界,好像很久没有这么亮堂过了。

每一盏这样的灯背后,应该都有一个活着的人,可以和他友好地说说话,不会莫名其妙地就死了、没了,不会为了一点食物就大打出手,不会让他活着活着,就忽然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怀麟忽的静了,呆呆仰望着天空,慢慢地,双腿失去了力气,跪倒在阳台上。

因为颤栗而起了无数鸡皮疙瘩,头皮发麻、鼻头发酸,眼睛里有热泪在不受控制地涌出,喉头哽咽得发不出哭号来。

“做梦呢还……我可以哭一下吗?”他呢喃地说。

“别再剩我一个人了……”他啜泣着说。

“我好辛苦啊……呜啊啊啊啊——”他感动到痛哭流涕。

这是2033年12月24日,凌晨3:00整。

距离末日,还剩下三个小时。

怀麟将家中所有的灯都开了,独自在楼梯上坐着,怀里抱着皮卡丘抱枕,目光呆滞。

“我是重生回到了‘第一日’,还是突然多出了往后几年份的记忆,还是刚才做了个梦而已?这么真实的应该不是梦吧……”

“可我好不容易活到不想活了,受够了这个末日,凭什么又要回来再过一次?老天在耍我么,怎么不选个厉害的异能者重生,说不定还能改变一下未来,找到可以让人类存续下去的希望;偏偏选了我,我什么都不会……”

怀麟断断续续地想了很久,思维勉强运转,扭过头时恰好看到旁边糊在墙上的等身贴纸——大蛇丸。

“‘人活着是没有意义的,但只有活下去,才能发现快乐的事情。’……是吗?”

怀麟喃喃念了一句,慢慢地站起身来。

圣诞节给佣人放了假,家里很空,怀麟独自一人开始搜集现有的物资。

他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他没有家人朋友,很久没有上过学,也对户外活动并无兴趣,最大的爱好是玩游戏、看书、追动漫。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废物宅。

相反,他是个技术宅、手工帝。

无论是什么技术,只要到了一定的程度,都可以轻松养活自己。从这个角度上来看,没有花国传统父母的管教和学校作息制度的管辖,对怀麟这样的偏才来说是件好事。

他从很小开始就不需仰赖来自名义上的监护人——“义父”的接济,能够依靠自己的手工作物来吃上饭了。在高端手工圈混出了名气之后,更是如鱼得水,每个月限定的一两个定制有时可以作价上万。

他在末世后能活下来,最大的本钱,就是这种手艺。

——或者更明确一点,是制枪的手艺。

枪械,在花国是严格管辖的东西,以至于末世后人人都求一武器而不可得;怀麟有着土法制枪的手艺,就是他身为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技术宅,能活到最后的原因之一。

现在,怀麟在检查自己家里有的东西。

把最重要的一部分塞进行李箱,次要的就先搬到门口,准备放进车里。

为了活在末日——

首要的是食物,作为一个阿宅,他习惯于囤积各种零食;家中聘请的佣人兼厨师的阿姨也在冰箱里存了很多主食。

怀麟用电子称和计算器加加减减,所有这些食物的热量大约在25000大卡,能够支撑他一个人活上十天左右,这还是因为他活动少、消耗少。如果加上末世里可能的运动(比如逃跑),这些热量也最多只够一周。

其次是水,饮用水的储量比起食物稍微好一些。因为搬运不便,家里经常一屯就是好几桶,现在粗略地看,能支撑三十来天的饮用。

再次就是衣物、药物、武器、日常用品。

末世后,昼夜温差极大,最冷的时候热带地区的温度都可以达到零下三十度,羽绒服是必须要带上的。

家里的药物只有一个小急救箱,里面是常规的感冒药、发烧药、止痛药,还有云南白药和绷带。怀麟在笔记本上记了一笔:青霉素!青霉素!

武器现在是没有的,水果刀这类坑爹玩意有还不如没有——这是怀麟最痛的体悟之一。

他之后塞进行李箱的是自己的工具箱,里面有全套的便携式手工道具,还有自己设计的微型车床——以前用来做小型手办的。

最后,把各类电池、卫生纸、牙刷牙膏等日常用品塞进箱子,怀麟发现还剩下一点空隙。

他扫视着家中,还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呢?

上一次,这点地方里被他塞进去的是一套厨房的刀具,还有一把没开过刃的太刀模型;这一次,他的目光又回到了自己的展架上。

“大家,都好久不见啊。”

怀麟笑着坐在展架面前,对自己珍爱了十来年、最后却全都丢弃了的手办们说:“之前我带走了吃的喝的,却没有带走玩的。到了什么都没有的绝境才发现,人没了慰藉,真的会绝望而死,而且比饿死渴死冻死还要难看得多……”

“很多次晚上,我是靠着大家的话才撑住的。谢谢你们!”怀麟真诚地说。

然后……

然后他就再次把手办们给丢了。

怀麟转过身,从对面多年没动过的书架上开始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