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镇国公世子邀人一起去打猎时,马踩到了硬荆棘给惊了,镇国公世子摔下马时,脑袋恰好撞在一块石头上,被撞的地方还不是平的,正是一个突出来的尖尖角,镇国公世子当场就流血昏过去了,被人七手八脚送回府里后,御医救了很久,到底是就没救过来。”姚得锦一脸唏嘘道,“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季子珊轻怔了片刻,要是这里有幺贰零,能救治的及时些,镇国公世子也许能活下来的。
姚得锦的话还没说完:“镇国公爷就这一个嫡子,镇国公世子虽成亲了,至今也只得了一个女儿,外头人现在都在议论,董家的爵位还不知会落到谁头上呢。”
季子珊想了一想,知道为啥会有这个议论了。
如今的镇国公爷,正是董皇后的兄长,圆圆小太子的大舅舅,他和正妻生有一子两女共三个孩子,其余的几个儿子女儿皆为庶出,从有爵之家的承袭制度上来讲,庶子一般是没有资格承爵的,除非他优秀到能让皇帝侧目,或者有重要身份的人保举他,这才有可能以庶出身份承爵。
董家如今的情况是,镇国公爷没有嫡子了,嫡子也没有给他留下嫡孙,即,他这一脉暂时没有了能承继爵位的正经人选,也就是说,同样是嫡出身份的董致远,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拥有优先承爵权的,至于最后会花落谁家,嗯,季子珊也不好轻易下结论。
镇国公世子失足落马摔死之事,传的沸沸扬扬时,季子珊让穆淮谦帮她注意的舞弊案子也了结了。
锦乡侯夫人的娘家兄弟身为重犯之一,果然被判了斩立决,家产罚抄充公,家眷一概流放,值得一提的是,中间还发生了一件事,锦乡侯夫人因心疼娘家遭难,在案子没结之前,以偷梁换柱之法把一个小侄子提前悄悄掉包了。
可惜,掉包计没有彻底成功,遭人举报了。
事发后,无辜的锦乡侯被季子清陛下申饬了,被皇帝训了一顿的锦乡侯回家后,又朝真敢惹事的糊涂老婆咆哮了一通,要不是赵家和宁家是姻亲,赵家的爵位说不准就要断送在他手里了。
之后,季子珊再也没有见过锦乡侯夫人。
据说,锦乡侯夫人是因为太过伤心,整日以泪洗面,哭坏了眼睛,不便再出门了,实则,据可靠消息,是锦乡侯把老妻‘软禁’了,免得她再犯什么糊涂,把他赵家的前程门楣给毁了。
九月的时候,再婚的三公主又生了一个男宝宝。
季子珊去探望她的时候,见她神情满足,笑容温柔,与寡居时的冷清孤寂,已是截然不同的模样状态,看到她一脸幸福的样子,季子珊不免又想起高妙妙来。
唉,这姑娘,可真是愁人……
事情都过去半年了,她该怎么意志消沉,还是怎么意志消沉,似乎对未来再没期盼了似的。
第297章
“王兄, 你到底有没有和董致远好好谈过啊。”厚软温暖的地毯上, 满满小朋友正撅着屁股想站起来, 季子珊瞅了瞅奋斗不止的闺女,然后又目光幽幽地看向元宝小王爷。
高妙妙是她好朋友的同时, 也是董致远的妻子, 镇国公太夫人的儿媳妇。
她能以朋友的身份劝解高妙妙,能以公主的身份给镇国公太夫人施加压力,董致远那里,她却是无能为力的。
见外甥女鼓着小脸蛋、正努力学站起来, 元宝小王爷本欲伸手助她一臂之力,伸至半途之中时,却又默默收了回来, 闻听小妹子的幽怨之话后, 不由无奈的笑答:“扇扇小公主,我已应你之邀,找董致远谈过三次了,没有只是在闲聊喝茶,我有好好嘱咐过他,你妙妙姐姐心里悲伤, 希望他能多体贴多包容一点。”
季子珊随即捧腮叹气:“那她怎么还是整天蔫蔫的,瞧着一点精神气儿都没有。”
“唉, 傻丫头,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旁人好言相劝, 就一定能开解通的,得她自己想清楚想明白才行。”见小妹子每去一趟镇国公府,回来就要纠结忧愁一阵子,元宝小王爷低低叹气道,“扇扇,听哥哥一句劝,人生是自己的,妙妙若是自己不放明白些,纵是你再千方百计帮她,只怕也没什么用处。”
睨一眼垂头丧气的小妹妹,元宝小王爷又温声道:“你呀,也别总往董家跑了,若是有空闲,不妨多教满满说说话,小丫头现在叫舅舅,可别叫娘吐字清楚多了。”
“你每天带满满玩的时辰比我还长,你还好意思说!”季子珊顿时横眉怒瞪过去。
元宝小王爷摸着下巴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逗逗满满、顺便气气你喽。”
季子珊气得直接撸袖子:“在我的地盘,还敢找茬,满满,上,咬你小舅舅!”
终于稳稳站起来的满满小朋友无辜脸:“……”
已入寒冬,凛风萧瑟,董致远裹着一件暖和的厚毛披风,应亲娘之邀去了她的院子,屋子里早早就烧起了地龙,黄铜火炉里也燃着银丝细炭,烘的屋子里相当温暖,礼毕,董致远挨着小炕桌一侧坐下,另一侧,坐的是镇国公太夫人,只见她披着一件墨蓝色的皮毛袄子,额上戴着一个绣纹缀珠的暖帽,手里还捂着一个小小的暖手炉。
“娘找我来是有什么事?”董致远俊美依旧,只神色有些淡淡的。
镇国公太夫人沉着脸道:“还能为着什么事,你到底还要考虑多久?”
闻言,董致远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毛,低声回道:“娘,好端端的,你干嘛非要我纳妾。”
“好端端的?!”镇国公太夫人微微拔高声音,满脸都是不赞同之色,“你现在是好端端的嘛,你自己说说,你今年都多大了,该不该有个后!娘也想你先有个嫡子,所以,哪怕你媳妇三年多都没动静,娘也忍了……”但是,她现在实在不能再忍了,“好容易有了,偏又没福气保住,这都小产多久了,她也没把身子养好,经期要么没有,要么就来了不走,这都过七八个月了吧,你才和她同房过几次?”夫妻不同房,孩子难道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么。
被亲娘当面直言夫妻秘事,董致远不由尴尬的耳根泛红。
“致远啊,你别嫌娘说话直。”镇国公太夫人苦口婆心道,“要是她身子好好的,娘又何苦逼你,可你瞧瞧她,镇日的垂丧个脸,弄的跟个病西施似的,你叫娘如何再等下去,娘都这么大岁数了,想看你早点有个后,这是不是人之常情……你大侄子说没就没了,娘……”
忆及英年早逝的嫡长孙,镇国公太夫人忍不住老泪纵横的哽咽起来。
见亲娘落泪伤心,董致远忍不住心头一软,低声劝道:“娘,您别哭了,都是儿子不孝,惹您伤心了。”
镇国公太夫人擦着眼泪低声泣道:“娘这辈子就生了你们兄妹三个,说句叫你大哥大姐寒心的话,娘最疼的就是你了,娘难道还会害你么,娘知道你喜欢高妙妙,可你也不能为了她,什么都不管不顾吧,咱们这样的人家,男人有个小妾通房,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娘又不是故意落你媳妇的面子,才叫你往房里收人,只是想叫你早点有个后,如此,娘哪天要是闭了眼,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咱家也是讲规矩的,你大哥房里的那些个姨娘,哪个敢爬到你嫂子头上作威作福了,你以前不想往屋里收人,娘都随你的意思了,这一回,你必须得听娘的……”镇国公太夫人硬着心肠道,“你若是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就可劲儿不孝忤逆娘,娘哪一天被活活气死了,就遂你的心了!”
良久,董致远垂头低声应道:“就依……娘的意思吧。”
听儿子终于亲口同意,镇国公太夫人这才缓和了情绪,母子俩又说了一会儿话,董致远才神色木木的告辞离开,屋外寒风瑟瑟,坐在暖炕上的镇国公太夫人冷冷一笑,高妙妙真以为有昭阳长公主护着她,她老太太就不能拿她怎么样了么,没有公主命,犯什么公主病。
高妙妙总是拖着一副病歪歪的身子,不能为她董家传宗接代,她给儿子安排妾室传承香火,她就不信,昭阳长公主会为着此事仗势欺人,她若当真如此行事,镇国公太夫人嘴角扯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那就别怪她老人家被‘欺负’到病重了。
就算这事真闹到惠安太后跟前,她也是占理的,堂堂一个皇家公主,插手外臣的家务事是何道理。
季子珊并不知道,镇国公太夫人正暗戳戳地等她跳坑,因天气寒冷,她最近有些感染风寒,别说出府门晃荡了,穆淮谦连屋子都不许她多出,季子珊闭门养病期间,镇国公府也低调的给董致远纳了一房妾室,等季子珊得知此事时,几乎气得鼻子歪:“真是岂有此理!”
消息是姚得锦带来的,她揽着炸毛的小姑子,温声劝道:“扇扇,别发这么大火儿,你病还没好呢。”
季子珊吸吸不大通畅的鼻子,拧着眉头道:“那老太太什么意思啊,嫡子还没生呢,她火急火燎的给董致远纳妾干嘛,她就不怕庶子生在前头了?”更叫人恼火的是,董致远纳的那房妾室,不是什么没头没脸的丫鬟,而是一个亲戚家的庶女,属于标准的贵妾,这不是故意刺激高妙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