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人辛苦了大半辈子,鲜少有离开土地的时候,于婆婆上一回来县城还是杨珍秀跟钟修文成亲时,一晃眼也已经过去大半年了。口信是托收购蘑菇的彭勇带下去的,之后杨梅就巴巴的等回音。
在杨家村,于婆婆和杨老倌在杨梅去了县城之后,一直都习惯不过来。巴望着才住上的新房子一下空旷了很多,两位老人常常望着杨梅的屋子叹气,“早知道就不修这么大的房子了,多占地方!”
杨老倌蹲在门槛上,冲屋里正在梅儿房里收拾的老婆子嘀咕着,一双手习惯性的又去摸旱烟杆。
他以前自制的那杆熏得黑黄的老烟枪已经不知道放在哪里积灰去了,这一杆是杨梅专程给他寻摸来的,紫竹的烟杆,油光放亮,黄铜的烟锅子和吸嘴,金光闪闪,特别是挂在烟杆上的绣花烟袋,是用上好的丝绸做的,上面还带着一束大红的穗子,拿在手里晃晃悠悠的颤动,老爷子看着心里就美。
活了大半辈子了,他没有别的嗜好,就好抽口旱烟,提神得很。
“老头子,你可悠着点儿,梅儿可是再三交代,这烟抽多了对你身子不好!这咋又抽上了呢?”于婆婆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这是烟瘾又犯了。
“半锅子,就半锅子,不多抽!”杨老倌冲于婆婆讨好的笑了笑,烟袋里是上好的金叶烟丝,也是梅儿给他捎回来的,只是不知道里面掺了什么,劲道不如他自己做的那么足,味儿不冲人,但很香,有很好闻的桂花味道,而且呛住了也不会咳得撕心裂肺。
“这是什么烟叶,一点都不得劲儿!”杨老倌眯着眼,享受的吸了一口,缓缓的吐出一连串灰白的烟圈儿。
“不得劲儿你还稀罕成那样?”于婆婆看着自家老头子难得的轻浮劲儿,忍不住好笑,“记得等会儿冲碗枇杷膏喝喝,天儿冷了,你的老咳嗽得注意着些。”
“嗯。”杨老倌应了,人却没动窝。“一把老骨头了,哪来那么多讲究,这会儿死也死得过了,还费那劳什子的钱!”
“那是孩子们的心意,别不知道好歹!”于婆婆嗔怪了老头了一眼,“咱家这日子啊,可是越过越好啰,冬里进补那还是我爹娘在时兴的那套,想不到临老了临老了,还能再享这福!”
说着说着,两老又陷入了回忆之中,没人说话。
“哦,哦,咱们小康乖乖,瞧瞧太爷爷,太奶奶去!”这时,院门被人推开,余莲哄孩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于婆婆率先回神,忙踮着小脚迎了出去。“小康来了啊!这冷的天,仔细伤了风啊。”
“来,小康快叫太奶奶,太奶奶最疼小康了!”余莲忙上前,把怀里的孩子举到了于婆婆面前。
于婆婆哪里还顾得指责余莲,忙乐呵呵的伸手把孩子接到自己手里。快一岁的孩子,况且杨小康长得又结实,于婆婆接得很是费劲,差点一个踉跄没接稳。
“呵……咱小康又沉了啊,太奶奶都要接不住啰!”
“可不是嘛,这一转眼的,小康都要周岁了!爷、奶,咱小姑一家快回来过年了吧?”余莲笑着甩了甩手,自家儿子长得太敦实,抱出门还真是吃力。
听了余莲的话,于婆婆、杨老倌脸上的神色都一顿,先前看到孩子的轻松笑容都凝住了。“我这就问问,这不姑婆还没见过我们小康呢!小康也想见见梅儿姑姑是不是?”余莲一见两老还是不想在她面前说杨珍秀的事情,便话头一转,拿自家儿子说事儿。
她算是看清楚了,她那个婆婆齐昌兰啊算是把两老以及杨珍秀给得罪死了。
眼看着两老种的蘑菇大棚收益越来越好,杨珍秀更是嫁给了城里人,还开了制衣厂,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就连杨传德家都跟着赚了钱,偏她们大房一点油水都摸不着。
她那个婆婆向来自视过高,一幅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哼,现在还不是一点办法没有?
想到这里余莲又有点小得意。可以说整个大房,能从两位老人这里摸点好处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隔三岔五的,她只要把孩子往这边一抱,吃喝点心啊,衣料零花钱啊,多少总能捞到一点儿。开始她那个婆婆对她还恶语相向,不准她把孩子抱到这里来,可后来见到她每次回去都能收到好处,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当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