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是梅儿来了吗?”两人还在门口闲聊,就听到有些中气不足的王兰英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二舅娘,是我,你没事了吧。”杨梅一蹦一跳的进了屋,就看到王兰英斜躺在床上。
不过短短时日不见,王兰英苍老得更厉害了。一头秀发已不见踪影,头上缠着白纱布,看上去有点渗人。
她见到杨梅显然很开心,带着笑伸手指了指床边的椅子,“过来坐!”
那只手瘦得啊,真的只剩下皮包骨了。好在她的脸色已见红润,不然,杨梅都会以为她行将就木,药石无医了。
“好了,舅娘的病这下全好了!听说你去看你妈了?她一个人在城里可还过得?”杨梅一走近,手就被王兰英给拉住了,亲亲热热的同她说话。
“好着呢,大家都好,就是盼着二舅娘你早点康复,跟以前一样生龙活虎。”杨梅见多了齐昌兰套近乎的功夫,但王兰英这样亲切还是头一回,让她浑身都不大自在。为了防她把家里的人一个个的都问候到,干脆全都带上了。
看来历史又一次被杨梅改变,至少王兰英的下场就应该不会再回到以前了。
杨梅的记忆里关于王兰英的部分很少,只记得她是杨传德的老婆,一身的病,年纪还轻的时候就躲在家里养病,混吃等死,四十来岁就不在人世了。
杨传德一家,就因为有这么一个病人的拖累,家里三个孩子全都没读什么书,都是老老实实土里刨食的庄稼人,而且他们的心里都有数不尽的怨恨,与亲戚朋友都往来稀少,过着封闭似的生活。
只有经历过苦日子的人才更能珍惜生活中的美好,看着王兰英脸上真诚的笑,看着四毛在他妈妈面前插科打诨、彩衣娱亲,杨梅觉得那点经济上的付出,完全是值得的。
“梅儿,多谢你们能借钱给我妈看病!你放心,那笔帐我尽快的还给你。”从杨传德家出来,四毛把杨梅送回去。“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说,梅儿,要不是你,我们家……”
四毛并不是一个擅长表达自己心意的人,头一回把话说得这样煽情,不光他的声音里有些呜咽,连带着杨梅也觉得不舒服。
“快得了吧你,钱是我妈挣的,借钱给你们是爷爷和奶奶点的头,你要感谢就感谢他们好了。不过我觉得他们谁也不是冲你这句感谢去的,要是你能考取县高中,估计他们会笑得合不拢嘴。”
“我知道,我都知道。”四毛深深的看了杨梅一眼,没再说别的。他知道,都知道。借给他妈看病的钱能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他,那些钱,根本就是杨梅自己赚到的!
既然梅儿不想说,他就不会宣扬出去,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这大半年来,他们家就像经历了一场冗长的噩梦,弄得每个人都要崩溃了,以为即将面对的是无穷无尽的灾难,结果就是因为梅儿,为他出学费,借钱给他妈看病,还让三毛跟着学种蘑菇。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完全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以前面对一个比他还小得多的妹妹的帮助,还会让四毛有些不好意思,但现在,梅儿留在他心里的只有敬重和浓浓的感激。
“你跟三毛哥合计合计,如果要跟着我种蘑菇的话,就得把种蘑菇的大棚整治出来,等出了伏天就得开始下种了。往后家里种上蘑菇,日子应该不会像这样为难了。”为了让四毛读书没有后顾之忧,杨梅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
但人家会怎么选择,她也不会过多的干预。
四毛重重的点了点头。杨梅和乔云第一次试种的蘑菇出棚,他就参与了进去,当然知道种蘑菇的前景有多好,而且他更知道能获得杨梅这样尽心尽力的帮忙更难。
杨梅家一拖拉机又一拖拉机的蘑菇采摘下来送去城里,就算是个瞎子也能根据听到的传闻猜出他们赚了不少钱,眼红心动的人自然更多,但也都知道这门技术学起来不简单,向来都不缺少话里有话,别有用心打探的人,杨梅一个都没松口。
杨梅回到家里,杨老倌和于婆婆正等着她吃午饭。为了等杨梅,两老的这顿午饭吃得可有些晚了,几样做得精致的小菜摆在桌上冒着热气,于婆婆正在桌边的椅子上,收拾着杨珍秀从城里捎回来的东西。
“我说珍秀花钱这也太大手大脚了!我这衣服多的是,又做什么新衣?”杨老倌人坐在门槛上眯眼看着于婆婆收拾那些给他做的新衣服,一脸的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