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有个想法。”段岭看着对岸,眉毛动了动。
江州,秋来天阔,一只风筝飞进了御花园,呼啦啦地掉下来,落在东宫外头。
蔡闫快步走过,一脚踩上那风筝,步伐匆匆,进入殿内。
“都退下吧。”蔡闫语气森寒。
随侍都退了出去。
郎俊侠从长廊内走过来,看见地上的风筝,躬身捡了起来。
“线放得太长,便容易扯断。”
郎俊侠难得地主动在蔡闫面前说了句话,这是他将近一个月里,第一次先开口。
蔡闫猛然转头,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郎俊侠。
“刚刚从御书房过来。”郎俊侠说。
“说我什么了?”蔡闫闭着眼,长吁一口气。
“太子勤于政事。”郎俊侠说,“苍生之福。”
“谁说的?”
“牧相。”郎俊侠答道。
蔡闫睁开眼,眉头深锁。
“我记得自我回朝以来,牧旷达从来没有在陛下面前夸过我。”蔡闫说。
“嗯。”郎俊侠点点头,这么看来,蔡闫还不算太笨,牧旷达的每一句话,都是想好了再说的,是和解,还是暗示?
但蔡闫已顾不得对付牧旷达了,说:“把冯铎叫进来,我有话说。”
郎俊侠出去传人,片刻后,冯铎来了。
冯铎的表情略有点不安,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等待蔡闫吩咐。
蔡闫朝冯铎说:“王山的消息又送到京城来了,这次是从中京送来的,辽国答应借给邺城两万石粮食,还特地送了封信过来。”
冯铎问:“信上说的什么?”
蔡闫心神不定,皱眉想了会儿,说:“没说什么,当年在上京时,与耶律宗真有过一面之缘,他让我写封信,权当借据。”
冯铎笑道:“此乃殿下当年在上京,为大陈百姓积的福德。”
“你的人到底在做什么?”蔡闫突然转了话锋,上前一步,朝冯铎问道。
冯铎被问得有点猝不及防,但他很快回过神,竟是没看郎俊侠,低头看地面,恭恭敬敬地答道:“三队人,有一队失去了联络,另两队埋伏在邺城外,其中一队里头的两个暗哨,被武独发现,拔了。”
“打草惊蛇了。”蔡闫冷冷道。
“臣罪该万死。”冯铎说,“但眼下还有三十人,只要等待时机,下手不难。”
“失去联络的那队人也是被武独杀了?”蔡闫丝毫不避郎俊侠,朝冯铎问道。
“猜测是郑彦。”冯铎答道,“郑彦说是返乡,已消失很久了。”
“这就对了。”蔡闫皱眉道,“为什么猜测是他?这世上除了他们四个,还有几人能不声不响地杀掉一个影队分队?他为什么会去多管闲事?!是谁派他去邺城的?!上个月你还告诉我,他回淮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冯铎!你告诉我!”
蔡闫说到后面异常激动,简直是吼出来的,震怒之下,冯铎退了半步,双膝跪地。
“我四叔知道这件事了……”蔡闫说,“知道我派人去杀王山,是不是?否则他怎么会把郑彦派出去跟着他们?!”
“陛下还不知道。”冯铎的声音非常镇定。
蔡闫一句话不说,看着郎俊侠,郎俊侠还拿着那风筝。
“你去一趟。”蔡闫的声音里带着颤抖,郎俊侠沉默不语。
“你去一趟。”蔡闫近乎哀求地看着郎俊侠。
正当他要再开口说点什么时,郎俊侠放下风筝,答道:“杀了他,你的国土能保么?”
蔡闫答道:“能,我现在就给耶律宗真回信。”
郎俊侠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把武独也一起杀了。”蔡闫说,“如果可以的话。”
“我杀不了他。”郎俊侠答道,“断了一根手指,使剑不行,武独这一年中,进境超我太多,只怕没人能杀他了。”
蔡闫:“……”
郎俊侠走后,蔡闫看看冯铎,最后说:“起来吧。”
冯铎慢慢起来,跪坐在案畔,蔡闫发着抖的手摊开耶律宗真送来的亲笔信,镇定下来,说:“我说,你写。”
冯铎提笔蘸墨,蔡闫说:“耶律兄……”
冯铎下笔,蔡闫又说:“不,写‘宗真’。”
“昔年一别……”蔡闫断断续续地说,“未知离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