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难道不该自己问他吗?她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摇了摇头。
那些宫人的尸体依旧留在原地,没有人来为他们收尸,他们就要一直这样冰冷地躺着,上玉瞥见,难捱地把头转了过去。
吸吸鼻子,她问道:“我们回去吗?”
“嗯。”
“......”
她突然抽噎了一声,双手揽着他更紧:“我...我难受......”
“我害死人了......”
她感到他停下,双手将她往上托了托,随后又向前走去。
他没有说什么话,一句也没有。
倦意再次袭来,小姑娘歪着头,在他微凉的背上,渐渐又睡了过去。
当夜,上玉发起了高烧。
真稀奇,她的身体一直很好,然而这一次,却烧得全身滚烫,四肢寒凉。
总之非常非常的不舒服,似乎有医官来给她把过脉,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做了很多不好的梦。
有童年时义父对她的斥责与虐打,那是五六岁的时候,有一回她试着捏了个泥人,拿去讨好义父,谁知义父阴着脸,捏碎了泥人的下身,还用藤条狠狠抽打了她一顿,打得她好几天下不来床。
除此之外,还梦到了昔年掖庭的一些事,都是一些她极力想要遗忘,不愿再回想的事,此刻突然像泄了闸的山洪,不断涌入脑际。
上玉有些难以承受,她的眉大概一直蹙着,额头烫得如同沸水。
莫非....自己又要进棺材了?她迷迷糊糊地想,只觉心里空落落的,一点不饱满。
上玉:眼瞅着就要死第三回了,老天爷你妈的,你这么骚的操作,老天奶知道吗?!
小姑娘难免有点抓狂,然而这时候,好歹不歹的,一把瓷勺伸过来试图撬开她的嘴,大概是有人在给自己喂药。
上玉:太他妈苦了,我想死!
她重重咳了一声,把那些液体全都吐了出来。
那勺子顿了顿,仿佛跟她卯上了似的,又来撬她的嘴。
上玉不干,双唇抿得紧紧的。
勺子被拿开,换上了两根手指,拿捏力道,稍稍握住她两腮,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她只能像鱼一样乖乖地张开嘴,任由那药汁流进来。
被这样钳制着,让她想起了发生在夙王宫中的那一幕,那时候,她就是这样被迫仰着头,眼睁睁看着一个母亲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被残忍打杀。
那孩子的叫声,利刃划过脏腑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
“呕!”
上玉一个挺身,不可抑制地呕吐起来,酸液流过喉头,灼得生疼。
外头有人听到响动,走进来:“主子,这......”
他的话没说完,也许是被制止了。
上玉躺了回去,有方帕子一样的东西在她脸上轻柔擦拭。
接着是一个声音:“不想做交易了?”
“......”她,她当然想!就这么死翘翘确实不甘心,或许自己能再次重生,一切从头来过,又或许就是真的交代了,无论哪种结果,都是她不愿再经受的。
苦兮兮的药汁又递过来,这一回比上一回顺利,病人皱着鼻子一口一口喝完。
这药有宁神清热的功效,没一会儿,小姑娘本就朦胧的意识便彻底陷入沉睡中。
烛火下,一身紫衫的男人静静坐着,于他而言,少有如此宁静的时刻。
直到门外传来稍轻的叩门声。
他站起身,给榻上人掖好被子,长指顺便拨开了她颊侧的几缕发丝,才缓缓踱步而出。
门外站着黄钟,还有一个医官打扮的人。
黄钟见他一身狼狈,正欲开口,却被他挥袖制止。
那医官上前行礼:“侯爷。”
“不必多礼,”他淡然一笑:“说罢。”
医官拱手:“据方才的脉象显示,公主似乎......有中毒的迹象。”
“似乎?”
“.....正是。公主体内的毒看似微弱,却游走于八脉之间,微臣以为,此毒积存已久,幸而未及损伤公主玉体。”
“不过毒终究是毒,何况此毒如此古怪,是以微臣认为,还是尽早祛除为妙。”
“大人可能祛除?”
“微臣不才,诊不出此毒底细,自然也就不能......”
男人看着他,状似宽容地笑了笑:“那便罢了。”
“多谢侯爷。”医官莫名松了口气,“如若没有旁的事,恕微臣先行告退。”
话毕,拱手转身,才刚行了两步,突然感到颈上一疼,他下意识伸手,却碰到了星点温热的液体。
“你......”他缓缓倒地,眼神瞬间涣散。
身后,站着一脸冷漠的黄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