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前世便是如此,总喜欢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不深不浅地试探,若是从前的她,必定会被他这句话勾得面红耳赤。
笑面虎,老狐狸。
不就是虚与委蛇,笑里藏刀嘛,她也会。
打定主意,小姑娘露出了自以为十分天真的笑容,道:“并无不妥,只是…”压下心底的不适,她垂着头,如同一枚羞涩的小媳妇:“只是你长得太好看了,我…我不知不觉就……”
说话也是门艺术,讲究藏一半露一半。
点到即止,她悄悄地抬起眼,迫切地想要验收对方的反应。
嗯……
怎么说,对方的表情…好像有点奇怪?
稍显单薄得肩头微微颤抖,男人半垂着头,作势揉鼻,顺便遮住了最能表达感情的下半张脸。
可那双眼里,分明跃动着隐约的笑意。
这人似乎…在憋笑?
上玉:……我一定是没睡醒。
“你在笑?”她忍不住问。
“没有。”
华阴候是个端方君子,就算笑也只能笑得风清月明,如何能做那遮遮掩掩之态?
“嗯?”上玉斜着眼,左右打量了他一会儿,对方又变回一副容止可观的模样,美风仪挑不出一点瑕疵。
好罢,算你厉害。
她无意与其周旋,指了指地上的书,也没有弯身拿起的意思:“这是学师托我带给你的,你好生收着罢。”
“告辞了。”展臂弹去袖上的脏污,转身便要走。
对方看着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只对着她的背影温言一句:“殿下与微臣不日便要远行丹熙,那地界位于太行北端,终年寒凉,殿下莫忘了多带些御寒的衣物,还有汤婆、暖炉或可也带上。”
这一番事事周到的贴心话,前世他也曾说过,甚至于还替她准备了,那时她感恩不已,一心把他当成个老好人。
可是……
上玉垂下纤睫,微侧过头,却无甚回应,照旧沿着来路走了,不少梨花瓣纷纷洒落,落在她头发上,却又被走动震落在地。
黄钟立在门口拱手相送,待跨出门的一刻,正巧撞见迎面走来一人,鸦青的窄袖,厚底的皂靴,顶簪大红花,左手提了一包什么,脚下生风地往这处来。
裴小将军?
那人一见是她,俊颜极快地掠过一丝诧异,四下里找了找,慌忙躲进宫街旁一座半人高的石灯柱后边。
上玉:“……”
她侧头看了身旁的黄钟一眼,黄钟显然也注意到了,轻咳一声:“裴小将军是侯爷的朋友。”
那就更奇怪了,既然是朋友,为何见到她跟见了鬼似的,躲躲闪闪?上玉再次看向黄钟,后者感受到来自上位的压力,把头垂得更低,吐出三个字:“奴不知。”
看来问不出什么,她狐疑地走出姑冼宫,石灯柱后的人瞧见,把身体往里缩了缩,露出半个罩着外衫的臀部,那形状,简直不忍直视。
上了辇车,上玉回头看了眼姑冼宫,裴琼的身影消失在紧阖的大门后,她默了一默,突然唤身旁的鹞子。
“好姊姊,听说咱们宫里常有那事,是真的吗?”
鹞子:“?”她不解问道:“您说的‘那事’是指?”
上玉往旁侧又凑近了些,绀圆的眼大得发亮:“就是…男人同男人之间…嗯,龙阳啊。有么?”
言毕,不待鹞子开口,又自答道:“应该有的吧,我那时在掖庭听过不少。”
鹞子:“……”
她简直有些哭笑不得:“您在想什么呢?”
上玉予了她一个奇怪的笑容,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辇车缓缓向前而行,刚进入东内,兜面便过来一队浩荡荡的队伍,十二小婢,更有两名内侍摇着五明扇,为首者身着绛色大袖明衣,外罩绣连枝团花褙子,头上云鬓连绵,步摇琳琅,连额上贴的花子都是曹国夫人一属。
见对面上玉等人的辇车,那为首的女子凑唇一笑,露出鲜艳的口脂,丹凤眸间掩映着身居高位者含而不露的睥睨。
她开口道:“故人多日,许久不见。”
辇车缓缓落下,上玉一张笑脸微微发白,有些虚浮地行礼:“见过楚国公主。”
她记得,前世自己并没有在出行前遇见过这个人。
这个将她从掖庭带出来的人,这个将她与嬢嬢残忍分离的人,这个一手将她推往异国的人。
如今,她竟然再次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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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国夫人:指代牡丹
啊啊啊,最近审核时间好长~感觉等得头都秃了,果然小透明没有春天吗(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