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整个河中都是一片燥热,火辣辣的太阳蒸腾的树似乎都蔫了,不过李让也会享受,中原世家讲求有水而安,在王府的后院,引锡尔河河水,他愣是抠出一方湖泊来。
趁着这份清凉,正值河中都护府改头换面之计,李捷却是悠闲的在院子里钓鱼,他身旁,李晨曦也是抱着个小鱼篓,难得安静的在一旁静候着。
太阳渐渐偏西,滚烫滚烫的风吹拂着广阔的湖面,一片乱金色中吹到湖畔边也是变得凉爽宜人起来,一动不动擎着鱼竿,盘腿坐于湖畔,李捷还真有古之士大夫,竹林七贤的风范,至于一旁的李晨曦也是紧紧盯着,只不过她明媚的杏核眼中,隐隐总是能透出些许期待的笑意。
不过这一片幽静中,阵阵急躁的沙沙作响却是从园林灌木中传来,还是那一身笔挺公服,李瑾的脸颊上却带着焦躁,气急败坏的从远处走过来,离着老远,就要拱拳拜下,谁知道李晨曦赶紧做了个嘘的动作,虎的李瑾不得不把脱口而出的话又憋了回去,憋的脸色通红。
又过了一会,可算一直懒洋洋趴在水面的余釣晃动出了几圈涟漪,眉宇间终于露出了惊喜,李捷一面兴奋的向上拉着鱼钓,一面兴冲冲的叫嚷着:“想当年,孤也是长安第一神钓,堪比姜子牙……”
一句牛皮没吃完,一只吐蕃人穿的臭皮鞋随着鱼钓悠悠然晃荡在了水面,李捷的兴奋顿时精彩的凝固在脸上,一个没憋住,李晨曦则再次喷了出来,笑的肚子疼,捂着肚子哈哈笑个不停。
嘴角肌肉直抽搐,好不容易,急躁的李瑾方才保持住了一副严肃模样,可谁知道李捷却是气急败坏的跺着脚指着他。
“修身,就你,从小就毛毛躁躁的,把寡人的鱼都吓跑了!”
也是差不点没喷出来,李瑾悻悻然在心里比划了个大大的中指,明明是父王您自己钓鱼技术欠佳吧?
一点插曲过后,却是把李瑾焦躁的态度给消弭了几分。愤懑的拿着鱼钩上的皮鞋犹豫了下,李捷还是恼火的扔在了身后,方才无精打采的回过头询问着:“吐蕃人答应没有?还有河中那些货色如何?”
终于回到了正事上,赶忙恢复了一脸严肃,李瑾不自觉的端正了胸膛沉闷的回答道:“吐蕃人答应了下来,有了七层来自吐蕃关税的分配,河中诸国也是听话的预备了八万工匠,过几天就开始在阿克塞钦修建规划好的孟雄关,不过……”
不自觉的瞄了一眼一旁侍立着的李晨曦,李瑾为难的说道:“吐蕃还是坚持与大闽和亲,要,要阿姊嫁给吐蕃赞婆芒松芒赞!”
还是笑容满面的李晨曦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下,脸颊上的笑容却没有退却,不过怎么都有了种凄婉的感觉。
从那一日缉拿芒松芒赞时候,吐蕃赞普硬生生把营内窥视的李晨曦逮出来后,大闽就一直在回避这件事,尽量去淡化,可谁知道赤玛伦居然也提了出来,可实在太出乎意料。
却也不得不提这的确是一步好棋,吐蕃入侵河中,算是把李瑾得罪狠了,联姻的效果已经削弱到了极点,这一次芒松芒赞的失败又让吐蕃人心涣散,看明白赞普的虚弱后,恐怕野心勃勃的吐蕃贵族不在少数。
如果这时候与大闽联姻,一方面缓和了两国关系,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搬大闽这张大旗,压住蠢蠢欲动的地方势力,有了闽王最疼爱的女儿哭求,相信大闽也不能太过逼迫吐蕃。
一方面,是出于政治考虑,一方面,却也不得不承认赤玛伦彻底对芒松芒赞没爱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男人寻找新欢都没了感觉,还剩下什么感情?
有些忐忑,李瑾惴惴不安的瞄着李捷,可大闽王似乎早就预料到一般,无所谓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这些天把孟雄关忙活明白,再挑选个得力的河中都护,你就回京师吧。”
这话听的李瑾禁不住一喜,这等于李捷彻底把河中从大哥手里给他了,不过此时的李瑾比以往精干了许多,迟疑了下,他还是犹豫着询问道:“那,大哥呢?”
“做错事需要惩罚,也就当给他个教训吧!希望让儿那小子也能知耻后勇,唉~不说了,你忙去吧!”
一家人还得算计来算计去,李捷有些兴意阑珊的挥了挥手,精神一紧,李瑾也是赶忙把那点兴奋掩藏的一干二净,恭敬的鞠躬拜别后,转身又快步走了回去。
打发走了李瑾,李捷忽然又是转过头,凝视了李晨曦两眼,方才出奇平静的询问着:“吐蕃向你求亲,你怎么看?”
也是平静的出奇,李晨曦仅仅是恭敬的抱起拳头低下头,平静的回答着:“全凭大父做主!晨曦没有任何怨言。”
也似乎早就猜到一般,李捷又是兴意阑珊的摆了摆手:“罢了,你的心思孤也知道,不过孤需要告诉你,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有一得必有一失,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打了个哑谜,悻悻然把鱼竿丢进湖里,李捷居然是摇头离去了。不过此时也没有心思笑话大父蹩脚的钓技,满是疑惑,李晨曦惊异的咀嚼着这句话。
“有一得,必有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