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为了躲着风城吧?”
白新羽一怔,干笑道:“班长,咱们不提他好不好?”
陈靖轻叹一声,“你们的事,我也不好多话,不过,这一年多看风城的样子,我心里也有点难受。”
白新羽愣了愣,抿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
“少榛调回北京后,我和风城一个宿舍了,他时常跟我聊起你。”陈靖喝了点酒,皮肤粉扑扑的,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有时候聊着聊着就不说话了,然后半夜做梦会叫你的名字。”
白新羽艰涩道:“班长……”
“我也知道我说这些有点多管闲事,但是憋了太久了,总觉得不告诉你,也不是个事儿。”陈靖叹了口气,“前几个月风城住院,昏迷的几天满嘴胡话,我们换了好几个人轮番听,终于听出来是在叫你,醒来之后,他想跟你说句话,但你不接电话,老沙把你的档案调出来了,把你家电话给了他,后来就没后话了,他也不说到底打了没有,只是越来越沉默。我记得刚进新兵连的时候,他不是沉默的性格,还是爱说爱笑的,现在却一天说不上一句话,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那次受伤之后,副队停了他好几期任务,当着全队人骂他心里杂念太多,上了战场是送死,还拖累别人,其实副队说得有道理,风城心事太重了,从一年多前,在昆仑山时,他选择背副队下山而不是你的时候,他就一直没走出来。只不过男人嘛,都不爱说,但谁都能感觉到他的痛苦……”
白新羽握紧了酒杯,咬牙道:“班长,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陈靖看着他,喃喃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啊……可能是因为,我这一年多见了太多死亡,说死就死,说没就没,我的人生观已经被彻底改变了,我知道珍惜今天、珍惜眼前人多重要,因为谁也不知道谁能不能活到明天,在死亡面前,很多人都微不足道了。新羽,我不知道说这些是不是冒犯你了,可能今天喝多了,心里话憋不住,也可能是风城把他当了好几个月的心情垃圾桶,我也得往外倒一倒,不然难受。你们俩其实我从来没看好过,毕竟都是男人,我也不鼓励你和他继续好下去,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一遍遍给你打电话,但却打不通的时候,非常可怜,如果下次他再受伤了,你多少,接他一个电话吧……”
白新羽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没想到出来和陈靖吃顿饭,还要听到俞风城的消息,他原本只是想躲得远远儿的,为什么,为什么就他妈躲不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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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靖大概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喝了一整杯冰水,清醒了一下,就起身和白新羽告别了。
白新羽把他送上出租车后,自己步行往不远处的酒店走去。他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不知道发了多高的烧,再加上喝了点酒,走路都有点飘忽,这点小病本不至于影响什么,可他还是觉得身体变得难受起来。该不会是他离开部队一年多,体质变弱了吧?他可是每天都坚持跑步的,只是跟以前高强度的训练,确实没法比了。
有时候想想,很多事他以为自己能做到永远,其实一直在变,他以为自己能一直保持在部队的习惯,其实他慢慢地也松懈了,他以为他会记住雪豹大队每个战友的名字,可时间久了,有那么几个不常说话的,连脸都开始模糊了,所以他始终相信,早晚有一天他想起俞风城,会很潇洒地说一句“哦,那孙子啊,我们以前好过”,仅此而已,虽然现在他做不到,但他早晚能做到,所以现在这一点难过,他不应该太放在心上,他只是……只是有点生气,为什么该忘的不忘,不想忘的却忘得那么快。
白新羽摇摇晃晃地穿过马路,突然,一阵强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的身体被猛地往后拽去,撞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接着,急刹车的声音响起,白新羽半眯起眼睛,看着停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的车,惊出一身冷汗。
司机降下车窗,惊魂未定地大骂:“你他妈是不是找死啊。”
白新羽甩了甩脑袋,也不知道声音是不是自己发出来的,“不是,我活得好着呢。”
司机还要说什么,目光飘向他背后,突然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自认倒霉地开走了。
白新羽转过头,对上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眸,他半天没反应过来,就那么愣愣地看着。
俞风城沉声道:“还好我跟着你,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白新羽甩开了俞风城的手,他懒得问俞风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他现在连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都不确定了。
俞风城紧跟着他,把他送过了马路。
白新羽闷声道:“你别他妈跟着我了。”
“我不跟着你,你再往车上撞怎么办。”
“撞不死。”白新羽一肚子恶气,他真不想跟个幽魂似的出现在俞风城面前,不说春光满面吧,怎么也不能是这幅随时要倒的样子。
俞风城没说话,只是一路跟着他。
白新羽越走越觉得天旋地转,刚到酒店门口,感觉要晕了,就赶紧蹲在了地上,想缓一缓。
俞风城也跟着蹲了下来,摸着他的脑袋,轻声道:“我带你去打针吧。”
白新羽摇摇头,瞪着烧红了的眼睛看着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班长在雪豹大队一年多,从来没请过假,就算出基地,也不会是一个人,我猜到是你来了,所以就跟出来了。”俞风城黯然道:“来了都不愿意见我?”
“不愿意。”白新羽深吸一口气,手撑着地站了起来啊,往酒店内走去。
酒店的大理石地面打磨得太光亮了,而且花纹就像层层叠叠的螺旋纹一样,看着看着就要把人绕晕了,白新羽只觉得头晕眼花,身体摇摇欲坠。
俞风城从后面扶住了他,低声道:“行了,我送你回房间,然后我就走了,可以了吧,你再这样就要趴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