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彪悍的怀英立在窗内,探头往外看了看,见雪还是很大,便转身道:“衙内,雪太大了,您……”
裹着狐裘窝在熏笼上的郑晓低低咳了一声,有气无力道:“关上窗子的话,我有些气闷……”
他的身体已经彻底毁了,开着窗子咳嗽,闭上窗子气闷,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这样苦熬下去。
从十五岁到二十二岁,整整七年时间,他就是这样半死不活地熬过来的……
如果不死,那他有生之年,还得继续熬下去。
怀英悄悄叹息了一声,吩咐丫鬟送了手炉进来,递给了郑晓。
见郑晓抱着手炉靠着锦缎软枕歪在那里,他想起了白日之事,便问道:“公子,您为何直接告诉李家那个女孩子您的名字?”
郑晓秀美的脸半隐在狐裘的风毛之中,懒洋洋地笑了:“因为我想吓吓她呀!”
那个小姑娘生得那么纤弱娇嫩,可是小鹅蛋脸白里透红,眼睛黑白分明,整个人充溢着无限的活力,力气也那么大,抱起一大摞花盘看起来一点都不吃力……
看着真是令人妒忌呀!
他就是想吓她,看她那白里透红的小鹅蛋脸吓得苍白,吓得她那充溢的生命力渐渐流失……
怀英:“……”衙内,您太恶趣味了!
卧室内生着火龙,熏笼也热得快要发烫,热气裹着药香蒸腾着,雪花一旦飘进来,瞬间便化成水汽蒸腾了。
郑晓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躺着,躺得骨头都疼了,可是没办法,他只能躺着。
他看着窗外密密匝匝的飞雪,心道:下次怎么吓李家那个女孩子呢?
刚开始是小小的吓,接下来程度便会逐渐加深,慢慢地,慢慢地,一直到把她给活活吓死。
唯有如此,才能报当年之仇。
他命人寻了整整七年,可那个李二郎仿佛从世间消失了,再也寻觅不到,那么唯有在李家这个女孩子身上报仇了。
郑晓知道自己很无聊,可是如果不这样的话,他怎么给自己找个理由活下去呢?
他每日喝的药比吃得饭多得多,连走路都成问题,五脏六腑似全部坏掉,整夜整夜疼得睡不着觉,如果没有这个念想的话,让他怎么愿意活下去?
这样痛苦地活着,只因为自己若是去了,爹爹一定会崩溃的……
想到七年前爹爹一夜白头,久违的泪水从郑晓早已枯竭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第 24 章 雪夜来访
李栀栀手里提的是十个白瓷钵子。
呼啸的狂风夹带着细小的雪屑扑面而来,打得李栀栀的脸阵阵刺麻,她纤瘦的身子在风中艰难地跋涉着,似乎下一秒钟就要被风给吹走了。
小樱双手各提了五个青瓷花盆,随着李栀栀往梧桐巷的方向走去,走得也很是艰难。
被寒风一吹,李栀栀晕沉沉的大脑反倒清醒了过来——即使是郑衙内来报仇又怎么样?她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样?
大不了是一死罢了!
这样一想,李栀栀坦然极了,大声对小樱说道:“小樱,晚上咱们吃热乎乎的火锅!”
风太大,小樱只听到她说要吃什么锅,不由笑了:姑娘什么都好,只是馋嘴,一天到晚张罗着做好吃的!
到了家里,稍事休息之后,李栀栀便带领小樱开始忙碌着准备羊肉锅子。
小樱烧火,李栀栀先把以前买的羊骨头用大锅炖上。
此时外面的雪已经转为了鹅毛大雪,风却丝毫没有减弱。
李栀栀冒着风雪去了顾大郎的羊肉摊,斥巨资买了一斤羊肉,请顾大郎帮忙片成薄薄的羊肉片,用油纸包了,然后在越来越大的风雪中深一脚浅一脚跑回了家。
羊骨头汤还在灶屋的大锅里咕嘟着,小樱已经把菜都洗好了。
待羊骨头汤熬好,李栀栀也不嫌麻烦,和小樱合力把生罢火的火盆抬进了堂屋,又在火盆南北两侧垒了平行两排青砖,在青砖之上架上了两个放入了羊骨头汤的铜锅——因为小樱不吃辣,她俩一人一锅倒也便宜。
火盆中放着一个硕大的杨树疙瘩,火苗很旺,两个铜锅中的羊骨头汤齐齐咕嘟着,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这时小樱已经在一旁的方桌上把盛放菜蔬的盘子整整齐齐摆好了,盘子里分别装着羊肉片、羊肚、豆腐块、土豆片、粉条、小白菜、黄心菜、绿豆丸子、菠菜和手工面。
李栀栀在忙,小樱也没闲着,又跑回灶屋去拿李栀栀刚调好的香油蒜蓉蘸料。
待一切就绪,天已经黑透了,屋外风雪呼啸,屋内李栀栀和小樱相对而坐,各自守着一个铜锅开始大快朵颐。
李栀栀先夹了些羊肉片放入锅中。
羊肉片在锅中翻腾了片刻便被她夹了出来,在蘸料里滚一滚放入了口中。
羊肉片肉质鲜嫩细致,和着蘸料的辛辣味道,简直是美味之极,令李栀栀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李栀栀接着又夹了豆腐去煮。
洁白细嫩的豆腐和姜片、红椒、葱白等在羊骨头清汤中翻滚着,李栀栀握着一杯煮了糖姜的热腾腾的黄酒,一边小口品尝着一边饶有兴致地等待着。
正在这时,李栀栀忽然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这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之中并算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