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其实很孤单,也很无助。她曾经发烧到四十度晕倒后苏醒,自己哆哆嗦嗦地拿手机打120,然后艰难地把住院要用的东西装到一个包里,再把钱包跟医保卡放到最方便取的地方,在家等救护车来。
住院那几天她跟公司请假,自己叫外卖吃饭,自己打电话请陪护,一切亲力亲为,等病好了回亦安上班,人家还以为她跑国外度假去了。
她一直是一个人,沈亦安跟乔荔都给她介绍过男人,各行各业都有,条件也都不错,可她看他们恍惚都是一个样子——她不想跟他们一起生活的样子。工作忙给了她疏离的借口,她没跟任何一个有过发展。
她亲眼看着自己父母婚姻破裂,又看着乔荔父母的婚姻岌岌可危,这两个婚姻的开始都是甜蜜美好,结果又都一言难尽。
她惧怕婚姻改变的样子,就像一颗新鲜的苹果不可逆地干瘪腐烂,感情再也回不去从前。
这世上没什么比这更悲剧的事情了。
在感情方面,她所拥有的安全感并不比沈亦安多多少,她看到了前车之鉴,所以她靠自己给自己安全感。她有妈妈,有清洛,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小侄女,她也做到了内心的独立跟经济的自足。那她就这样一个人从生到死就很好。
而盛鸿年,这个曾经在她生命里画下浓墨重彩笔触的男人,当他带着跟当年一样的深情重新出现的时候,她动摇了。
可她跟他之间的障碍太多了,她对婚姻的胆怯,避之不及的商家,爸爸的死亡,十年前那次谎言下的分手。可她跟他之间的美好又那么多,彼此的初恋,第一份生日礼物,第一次亲吻,还有第一次身与心的交付。
他这样好,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当个勇士,跟他走到一起,还是继续做一名逃兵……
她正胡思乱想,盛鸿年突然说:“右手拿来。”
叶清欢诧异,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盛鸿年站直了身子,伸手把她右手抓过来,掌心在她手背上搓了几下。
她正皱眉,他突然弯腰,她手背上一麻。
“啵”一声,是他在她手背上亲了一口。
她心头也是一麻,立刻把手抽了回来藏到身后,喝问:“你干什么?!”实则她心慌,脸上发热,强壮声势。
“消毒。”盛鸿年说,痞笑着,把手往裤兜里一插,又靠回到墙上去了。
叶清欢不懂他这话的意思,拧眉看着他,双手藏在身后握着。手背上有个湿了的印子,凉丝丝的,她不觉间勾紧了手指。
盛鸿年则慢悠悠地说:“在国外,吻手礼或者贴面礼都是正常的社交礼仪,无可厚非。可如果在中国,一个男人还对一个女人玩国外那一套,我就只能认为他对那个女人图谋不轨。”
叶清欢便明白他指的是商思博了。
原来他那么早就来了。她想。那她跟商妙清还有那孩子见面的事儿他必然也看到了。
她的心立刻悬了起来。
“我觉得没什么。”她低声说,转身便走。
盛鸿年立刻跟了上来,跟她并肩,边走边问:“你跟商妙清也认识?”
“偶然认识的。”她说,走得更快。
盛鸿年迈开大步,很容易就跟上了她的步速,调侃:“走这么急,赶着去哪儿?”
“回去。”
“酒会还没结束,外头还有不少青年才俊。”
“与我无关。”
“这话我爱听。”他说,“你有我就够了。”
叶清欢不语,一径地走着,盛鸿年一径地跟着。要到外面得穿过酒会现场,来得很多是常客,大多数都跟叶清欢认识。两人一路走来,叶清欢不时得停下来跟某某打个招呼寒暄几句,那些人大都对叶清欢身边的盛鸿年感兴趣。
盛鸿年多年来都不在国内,极少人知道他是商家唯一孙子的这个身份。再者说,一个姓商,一个姓盛,谁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叶清欢介绍他是自己的客户,也会把他的公司推出来让人了解。盛鸿年看她这时候还不忘帮自己公司做推广,也觉得好笑。
两人终于穿出了酒会现场,盛鸿年问:“你跟商思博聊了那么久,都聊什么了?”
“公事。”叶清欢淡淡答道。
“他有什么公事是要跟你谈的?他的公司做的是军队生意,跟娱乐圈八竿子打不着。”盛鸿年完全不信。
“商业秘密,无可奉告。”叶清欢说。
“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盛鸿年说。
“那是你的感觉。”叶清欢说,紧接着又问,“你怎么回去?”
“我?”盛鸿年眨眨眼,回头朝酒会现场看了眼。修钢在不在那儿他不清楚,不过现在他可不想去找修钢。
“求你送我一程,可能吗?”他皮笑着问。
叶清欢站住脚,扭头看他,问:“你的车呢?”
“我还没买车呢。”盛鸿年耸肩,镇定地信口扯谎,“今天公司要用车,赵司同把那辆车征用了,我是打车来的。”
叶清欢刚要开口,盛鸿年抢先一步说:“能来这边的都是有自驾车,所以出租车不会到这里来。别跟我说打车软件,我刚回国,现在的技术日新月异的,那些app我早不会用了。你要是不想送我,就顺路把我捎到市区,我再自己打车回酒店,不麻烦你绕路。”
信他说的才有鬼吧?叶清欢看着盛鸿年,嘴唇轻抿。盛鸿年眉毛一扬,问:“面对甲方,你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不是不懂他的心思,她知道他总是想尽办法跟她接近。
可……是当勇士,还是当逃兵?
她看着他,他眉眼中有股子痞劲儿,让她想爱,不敢,想烦,又烦不起来。她像是跑到半途的马拉松选手,往前看不到终点,往后瞧不到归路,进退维谷。
她给不出自己答案,便也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