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生喊了卡,费可的戏份结束了,杀青了。工作人员纷纷说恭喜,可费可仍然跪坐在地上,沉默着。
林元生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都很明白,一个个沉默安静地收拾东西,小声交谈。过了一会,李齐的家里只剩下费可一个人。
明知道刚刚抱在怀里的人不是陆邢文,而是李齐。可费可仍然很难受,手脚发冷、心脏紧缩那种难受。
他好像跟小和融为一体,清楚地认识到,李齐人很好,关心他,但李齐的仇恨也是真的。只要他跟他爸是真正的父子,李齐的仇恨就会永远存在。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得到李齐的喜欢?
而真实的他,真的可能得到陆邢文的喜欢吗?
陆邢文认识的他,是从不说不的他,是听话的他,是乖巧的他,是从小到大,在所有人面前的他。
可是他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陆邢文说他很乖,说他努力认真。其实他是不得不,他没有选择。他没有家庭可以倚靠,还要替家人承担一切,他只能选择努力,他没有偷懒的资格。
他是无私奉献的人吗?
不是。
他也有怨气,也会埋怨父母,为什么他们家就这么穷?为什么明明经济条件不行,还要生孩子?为什么明知道年纪大生孩子有风险,还要生?难道他不是妈妈的孩子吗?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新的小孩。他们来问他,想不想要弟弟妹妹,他当然只能说想要。继父不是亲生父亲,再疼他也不是亲生父亲,他难道不明白?结果生了双胞胎,三个孩子根本负担不了,而妹妹竟然还有先天性心脏病。
本来一个好好的家,因为多了两个孩子,全毁了。
从弟弟妹妹出生的那一刻起,他无忧无虑的童年就结束了。每天他都胆战心惊地听着爸妈的交谈,没钱,没钱,钱不够,永远是这些话题。
他有时候很讨厌弟弟妹妹,他讨厌弟弟的玩具汽车,讨厌妹妹的布娃娃,虽然便宜,但是都是他没有的东西。
从弟弟妹妹出生开始,他就再也没有买过玩具了。
他怕家里没钱。
所有的这些黑暗的情绪都早已被费可埋藏起来,埋在记忆的深处。那是十几岁青春期的他,无法说出口的负面情绪。
可今天这些东西,他以为早已遗忘的东西,都随着小和,一起出现在他面前。
陆邢文稍微卸了一下妆,将弄得他眼睛难受的血浆擦了擦,就走到费可身边。
片场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林元生给费可留下一点空间,让他缓缓。
“小可。”他轻轻叫了一声,蹲下身,递给他一颗巧克力,“乖孩子,你做得很好,该出戏了。”
费可看见了那颗巧克力,那是奖励,奖励他表现好。
费可接过那颗巧克力,将它握在手心里攥紧了。
“小可。”陆邢文又叫了一声。
费可知道得出戏了,拍摄已经结束了,可那些情绪还是紧紧包围着他,让他喘不过气。
“想一点快乐的事。”陆邢文轻轻说。
快乐的事?
费可想起了,第一次在电梯时遇见的陆邢文,他弄脏了陆邢文的高定西装,陆邢文说没关系,还帮他擦眼泪。
像天使一样。
费可又想起了,他们在南亚热带小岛举行假婚礼。陆邢文把他抱到花台上,在白玫瑰的 簇拥下,亲了他。虽然是假的,但是那是他第一次亲吻。
费可又想起,他在剧组被孔玮思欺负,陆邢文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他,怎么能受欺负。
还有陆邢文送他的手写明信片、藏着他名字的项链,还有……
费可看了看手里被攥得变形的巧克力。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人生里快乐的事全都跟陆邢文有关?
费可努力地想,用这些对抗那些负面的、黑暗的情绪。
“陆先生……”费可张口,声音沙哑。
陆邢文亲亲他的发顶:“我在这里。”
费可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深深的依赖、恋慕:“我已经拍完了,我可以给您答案了吗?”
答案?
陆邢文看着这样的费可,简直要疯了。
他当然想要答案,立刻,马上,就想让费可成为他的!
可是不行,他知道费可入戏了,沉浸在黑暗的情绪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此刻的费可,大概认为陆邢文是他的全部,任何要求他都能答应。
但是——
陆邢文看着穿着脏兮兮戏服的费可,还跪坐在地板上,眼神里满是依赖,他根本说不出口“不行”。
主人无法再下达任何狠心的命令。
费可没等到回答,他扑进陆邢文的怀里,紧紧抱住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的答案是可以,我可以接受,我可以接受您的一切,可以接受主人,可以接受——您说的那些方式。求求您,不要再把我推开。我会听话,我会很听话,您说的,我会做好的!”
陆邢文一下一下慢慢地摸他的头发、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