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贺医生糊涂了?”徐志远严厉地看了一眼手术室里的人,看其他人都低了头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才又跟贺冰心说,“咱们研究胶质瘤,病理组织拿过去给人家做电生理,不得有个健康对照吗?您是做临床研究的行家,肯定比我清楚。”
薛凤听着话不对味,立刻皱了眉头:“你什么意思?”
“徐副什么意思你听不出来?”李旗轻蔑地回答,“这个病人,得为科研事业贡献一块健康的脑组织。”
“不可能,”贺冰心一口否决,“这个病人的知情书上没有捐献健康脑组织的条例,取他的组织是违反规定的。”
“贺医生还记得王主任把项目交给我们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徐志远显露出一种罕见的强势,“规定是规定,不成文的规定也是规定。贺医生刚回国内可能不了解一些隐性的规矩,但是你想想,我们这个项目要在科学上有严谨性,他毕竟是需要对照的。
神经元原本就比一般的细胞脆弱得多,死人的脑子根本来不及取,但是怎么会有健康人愿意捐自己的脑子呢?没有健康组织,我们的实验缺乏对照,根本就无法说服基金委那帮吹毛求疵的外行!”
“刚才取出的组织里会有健康神经元黏连,那就是对照。”贺冰心冷漠地回答。
“病理组织电生理很难做的,等到病态神经元的样本收集全,剩下的细胞根本来不及做就全死了。”徐志远的半秃脑门在无影灯下闪着油光,他的声音越来越急,“况且那么多皮层下结构的功能都不明确,它们可能只是备用军,挖一块下来不会怎么样的!”
“你不明确的功能不代表不存在,”贺冰心冷冷地看着他,“你的一个想当然,可能毁了别人的后半生。”
或许换成从前,他并不关注病人在病灶之外的部分,可是他接触过种芝麻的老人和孙女,突然就意识到了病人在是病人的同时,也是被别人爱着的人。
“薛凤,关颅。”贺冰心没像往常一样提前离开手术台,而是一直在旁边看着薛凤给颅骨复位。
徐志远几乎带着些羞怒看着薛凤做关颅,气愤地问贺冰心:“那你打算怎么解决对照组?”
“电生理不好做是吗?”贺冰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来做。”
“除了胡煜,整个科研部都没几个人能把这种级别的电生理做好,”徐志远有些难以置信地说,“我们临床医师怎么可能做得好?”
“你做不好的事,”贺冰心的目光渐渐沉静了下来,“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好,更不应该由病人来承担结果。”
徐志远面红耳赤地低下了头,像是强忍着没直接甩手离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注:【电生理】一种记录神经元生理特性的实验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