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崇峥交了一个女朋友,欣喜异常。付崇峥踹了他的女朋友,悲痛欲绝。张思芮最近一段时间心思都在霍蔚那里,乍然听到这来去如龙卷风般迅疾的好消息和坏消息,瞠目结舌。她恍惚记得两三个礼拜前,付崇峥还在相亲,也不过两三个礼拜的时间,这位大神居然就完成了一段恋情。她好奇心原本是不重的,但付崇峥交女朋友很难,付崇峥主动踹女朋友更难,她实在忍不住,跟周小年打听了前因后果。
付崇峥的女朋友漂亮是漂亮,有极严重的公主病。他原本感觉新鲜,是情趣,乐意宠着,但没几天就扛不住了。韩捷坐了付崇峥的副驾驶是导火索。女朋友很生气,当着韩捷的面含沙射影地说,副驾驶位是留给最亲密关系的人坐的,比如,她爸爸的副驾驶位就只能她妈妈坐,她坐就感觉怪怪的,而她男朋友的副驾驶位当然就只能她坐,如果别的女生坐,她就感觉她不懂事儿或居心不良。
周小年不疾不徐地解释着前因后果:“两人出任务回来,刚进市里,女朋友说车坏了,就在他们附近不到二里地的地方,两人就直接去接了。而且韩捷说接到女朋友,她自己就主动坐后面去了。多少年出生入死的同事和朋友了,你想想当时那个画面,我要是付崇峥,我肯定得勒死我自己。”
张思芮惊讶道:“两个人一起出门,如果是同事同学朋友这样的平辈,不开车的那个要坐副驾驶,应该是大家都有的社交默契。”
周小年道:“但有些人就是没有默契,就是要用自己奇葩的标准给你盖个章,非说你是惦记上她的东西了。韩捷受不了她阴阳怪气,立刻给解释了,但女朋友不信,而且一直假惺惺地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
张思芮瞬间就体会到韩捷的五内俱焚了。
韩捷有个众所周知的大概一辈子都除不掉的心魔,就是被人含沙射影当绿茶婊。照她自己的话说,她上学时是个特别文静的小姑娘,文静而好看,日常就是规规矩矩上学,看武侠小说,跟哥哥打游戏。她不爱跟生人说话,但小姑娘长得漂亮,总会有小男生上前硬聊,她也不能直接赶走,就只能害羞地应付两句——她称之为家教和礼貌,但小伙伴们有不同意见,称之为绿茶婊。绿茶婊这个称呼伴随了韩捷整个青春期。
其实谁说小孩不坏?小孩不知道掩饰、不在乎伤人,有时候反而更坏。
韩捷幻想自己是风雨飘摇世界里一尾遗世独立的大侠,是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的。但韩数在意,而且韩数非常生气。韩捷最见不得韩数生气,在破天荒当众给自己解释了几回,惊觉没有屁用,大家非但不信,甚至还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变本加厉地给她编荒唐故事的时候,她就豁出去了。她想,自己好好一个姑娘,为什么要被这群没家教的编排?于是有一天一言不合她就跟她们在操场上大打出手。她幻想自己是不轻易出手,一出手就定能轻松取人首级的武林大侠,结果大侠差点被薅斑秃了。
张思芮问:“韩捷忍了?”
周小年眯眼道:“生忍的。”
张思芮竖起了大拇指。
“但女朋友并没有见好就收。”
“嗯?”
周小年也十分无语:“她没完没了跟自己的朋友发微信,借着朋友的口给了韩捷好一顿奚落。结果付崇峥自己扛不住了,黑着脸当场跟她分手,赶她下车。”
张思芮正默默给这位传说中的“女朋友”做性格侧写,闻言直接道:“她当然不肯下车,付崇峥护着韩捷,她不会认为是自己欺人太甚,她认为自己果然没错,付崇峥跟韩捷之间果然有问题。”
周小年点头肯定了她的侧写:“确实。她跟付崇峥交往也不过两个礼拜,跟韩捷也就见了匆匆两面,结果就这两面,她一桢一桢回放,一个眼神一个眼神分析,抽丝剥茧,煞有介事。韩捷要不是当事人之一,差点就信了。”
周小年托了托眼镜,继续道:“韩捷那张缺德冒烟儿的嘴,据说大马路上直接就把她给骂哭了。但,一没留神误伤了付崇峥。”
张思芮想想自己刚才看到的付崇峥和韩捷之间有点奇怪的氛围,问:“她怎么伤的?”
周小年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
周小年当然不知道,韩捷也是情绪平静下来几个小时后,一回味儿,才忙不迭地追着付崇峥道歉的。
她当时的原话是:这都他妈谁给你惯出来的毛病?一个破座儿上纲上线!你还不坐自己爸爸的副驾,感觉怪怪的,你爸要知道你背地里这样编排他,得给你抽回成受精卵模样你信不信!我特别好奇,人家礼貌待你,你编排人家是个绿茶表,你是怎么好意思的!你脑子里是不是只剩下女人跟男人床上的那点龌蹉事儿了?!你眼前的狗屎没人惦记,你自己低头踏实吃,好不好?!你哭什么哭?你哭你就对了?给我憋回去!
两人正聊着,路锦森腆着肚子进来了,问:“小韩今天分外谦虚,满食堂追着付崇峥嚷嚷自己是狗屎,什么情况?”
周小年和张思芮纷纷摇头:“不知道。”
路锦森砸了砸嘴,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经过饮水机,突然想起一件事儿,转头望着张思芮,慈祥地道:“思芮 ,能不能请你前男友有机会帮我要一张王戈的签名照?你嫂子和王戈是我小半生的两位女神。”
张思芮嚯地瞪圆了眼睛。
路锦森就当她答应了,笑眯眯走了。
周小年倏地避开张思芮的目光低头局促地整整文件夹、翻翻抽屉、再拾掇拾掇数据线插口,突然想起来,啊,刚好憋了泡尿,不如就去上厕所,喜不自禁起身。
张思芮幽幽道:“站住!”
周小年不甘愿地收回腿,慢吞吞回头,绝望地解释:“我真不知道他听谁说的,‘三儿与男神’群里没他。”
张思芮笑了:“三儿与男神……”
韩捷推开门刚好听到张思芮在咂摸自己潦草起的群名,她当机立断转身就走,瞬时就变成了天际一个模糊的黑点。
距离下班时间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赵大千接到通知,他盯了很久的逃犯在晋市出现了。他没做耽搁,立刻点了付崇峥和张思芮跟他一起去晋市,他们要跟晋市当地的警方配合,锁定逃犯,实施抓捕。
张思芮原本跟霍蔚约好了要吃火锅,眼看要吃不成,赶紧联系他。霍蔚一周前正式进入《非死即活》剧组,剧组的拍摄工作十分紧张,他筹划了很久,最大限度地压榨休息时间,这才挤出跟她的一顿饭,所以乍然看到她的留言,情绪瞬时就落下去了,但他掩饰得极好,只除了呼吸稍微急促了些。
“要去哪儿?什么事儿?”霍蔚问。
“晋市,去逮个电信诈骗犯。”张思芮答。
嫌犯的警觉性非常高,两地警察兵分好几路不歇班地熬了两天一夜,一个个差点熬成猫头鹰,终于把他给熬到了。实施抓捕的过程总体上还是比较顺利的,晋市一个实习警察蹭破点油皮,张思芮由于生理期提前,腹痛难忍,反应略迟钝,不甚被踹了一脚大腿。
几个小时后,晋市的晚间新闻滚动播出了这条逃犯落网的消息。霍蔚平常是不看新闻的,他甚至是不开电视的,但就在新闻不知道第几轮重复播出的这一刻,他洗完澡出来,琢磨着剧本,顺手在遥控器上一按。
“王奕欢,绰号麻子,大都本地人,零七年因盗窃、强.奸、伤人数罪并罚被判入狱服刑十四年,一二年借着保外就医杀害两名狱警潜逃,期间再次犯案数起……”
在记者的聒噪声里,霍蔚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自镜头险险带到的一角匆匆走过。
天上下起了雨夹雪,十分寒冷,霍蔚靠窗坐着,面无表情地翻出张思芮的号码打过去,那端却在通话中,他隔三分钟再打过去,依旧通话中。虽然夜已经很深了,天气也不好,但晋市距离大都也就两个小时左右的路程,要赶过去也没多难。霍蔚有点头疼地这样想着,单手解着浴袍,去了衣帽间。
叶惠是个乖宝宝,十一点之前一定睡觉,不出意外的话,一觉到天明。但这夜不巧就出了点意外——大约是晚餐不新鲜,她在凌晨两点钟左右突然出现了腹泻的症状。叶惠捂着剧痛的肚子睁开眼睛,正要开始哼唧,就看到了霍蔚两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她略略一读,潸然泪下——余琼明天得活撕了她。
张思芮洗漱完刚要睡下就接到叶惠的电话,她说:“思芮姐,我刚起床上厕所看到霍蔚的留言,他两个小时前出发,去晋市找你了。风雪很大,也不知道高速封路了没有,麻烦你不要睡等一等他,不管什么时间,看到他给我回个信息或电话,好不好?”
张思芮立刻就急了,问:“什么情况?”
叶惠吓一跳,道:“我也不清楚,他只是留言说去晋市找你,要我帮他跟剧组请个假。思芮姐,他有焦虑症,发作的时候常常心跳加快,背部胸口疼,麻烦你到时候注意下……你不要跟他吵架。”
张思芮转头看着窗台上积了一个指腹深的雪,缓了缓情绪,应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霍蔚深夜十一点半出发的,路上风雪太大,车速不得不一降再降,至在晋市出口下高速,刚好凌晨三点。霍蔚开着导航半个小时后来到晋市市局。张思芮前天睡觉前跟他短暂视频了五分钟,他知道她住在市局附近的招待所,但这附近招待所实在太多,根本没法分辨出是哪一个。他在簌簌下着雪的长街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不知道应该停在哪里。正彷徨着,前面突然蹿出了一抹深黄,那人远远站着,伸长了胳膊做出拦路打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