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廉为父守孝,许久不食荤腥,杨瓒很是心疼。到京之后,问过太医,得空就要给侄子进补。
可惜的是,无论怎么补,都不见侄子长肉,反倒个头有抽高迹象。如此一来,更显得小少年身板不壮,很是单薄。
看着碗中排骨,顾铮愣了两秒,谢过杨瓒,和杨廉一起开吃。
“劳烦。”杨瓒回过头,对家人道,“三碗米饭。”
家人应声退下,很快送来……三盆。
杨瓒无语。
是他说错,还是对方理解错误?
谁家的碗这么大?
家人正色表示,杨老爷没说错,小的也没理解错。根本原因,侯府的饭量皆以盆计,从不论碗。
“京中规矩大,实在不便。在蓟州时,多以桶量。”
杨瓒:“……”
这就是所谓的饭桶之家?
好吧,是他孤陋寡闻,大惊小怪。既然是侯府规矩,自不好多言。
家人退下,杨瓒正要盛饭。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顾铮。
少年,用盆还是用碗?
“杨叔,小侄用碗。”
或许是杨瓒的表情过于生动,不等话出口,已得到回答。
顾侯父子拼酒,一坛接着一坛子,咕咚咕咚,海量豪饮。大有一醉方休,万事不愁之意。
“卿儿,为父亏欠你良多……”
连饮三坛,顾侯眼角泛红,积在心中的话,借助酒劲,终得以出口。
顾卿不言,又拍开新坛泥封,道:“父亲,儿是自愿。”
顾鼎抢过酒坛,道:“这一坛,我敬二弟!”
顾卿没答言,劈手又抢了回来。
“兄长敬酒,弟不敢辞。酒坛就在那里,自便。”
简言之,此坛是我拿,此封是我开,甭管敬酒还是自饮,自己动手!
顾鼎不以为忤,反而笑了。
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笑出眼泪。
回忆北疆之时,纵然艰苦,却是策马驰骋,挥刀杀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用不着勾心斗角,何等畅快。
回京之后,立身朝堂,却要时时小心,事事在意。
为防猜忌,父亲告老,兄弟分宗,好好一家人,偏偏要分成两家。
文武双全,有盖世之才的兄弟,更跪在祖宗牌位前,立下重誓,自断子嗣……
怨不怨?
恨不恨?
到头来,竟连“愧疚”二字都说不出口。
“我敬二弟!”
拎起酒坛,顾鼎不似在饮,更似兜头浇下。顾卿不言不语,动作半点不慢。
很快,两人脚下多出三四只酒坛。
见此情形,杨瓒不禁蹙眉。
即便度数不高,也不能如此豪饮。
当是酒圣不成?
“如果醉了,该如何是好?”
闻听此言,顾铮咽下饭粒,又盛一碗,道:“杨叔无需担心,祖父和父亲的酒量不差,二叔更好。在蓟州时,二叔力战群雄,蓟州镇守以下都不是对手。府内藏酒不过五十几坛,喝不醉。”
话落,夹起一只鸡腿,自己没吃,放到杨廉碗中。
“廉弟多用些。”
“多谢兄长。”
顾铮颔首,很是满足。
“杨叔放心,厨下定备着醒酒汤。”顾铮又道,“祖父一直记挂二叔,与其劝阻,不如由其痛饮。”
清醒时,许多话压在心里,不能出口。
不如一醉,或能解开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