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嘿嘿一笑:“贝贝还小呢,若是找不到,咱们干脆学着人家养童养媳一样,给贝贝弄个童养夫回来好了!”
张氏以为贾赦还在开玩笑,她白了贾赦一眼:“行了,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我看呐,这事没那么容易玩,以后有得磨呢!”
贾赦撇了撇嘴:“我都已经过继出去了,跟他们能有多少关系,为了他们家的事情,我犯得着搭上自个一家子的前程吗?若说以前,太子殿下也就是个寻常皇子,我一个侯爷,虽说身份还差了一些,但是差得也不多,我也没有要求着他的地方,无欲则刚,自然往来大家都舒心!问题是,如今人家是君,咱们是臣,之前的事情如果原本算交情,如今只能说忠心!你拿着该尽的忠心跑去讨人情,这不是作死是做什么!甭管老太太怎么说,她就算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不能办还是不能办!反正我也没必要孝顺她一个婶娘不是吗?”
张氏犹豫着叹道:“话是这么说,她终究是你的生母,这血脉关系却是断不掉的,若是她真的撕破了脸,闹将开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别人对你也会有些非议!”
贾赦轻哼了一声:“忠孝不能两全,何况,她不慈在前,要我做的事情本来也站不住脚,我担心这些作甚!何况,她也就是嘴上厉害,你让她真的闹出去试试?当年的事情,记得的人可不少呢!”
张氏虽说心里头还是有些担心,不过贾赦这般说了,她琢磨着也是这个道理,不过还是想着回头问一问自家父兄,贾赦反正对仕途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还有两个孩子呢,不能叫他们小小年纪,就因为那老虔婆背上什么污点。
贾敬倒是很淡定,他想到贾代化给他留的话,意思就是,若是史氏再搞出什么幺蛾子,直接以宗族的名义将史氏给开革出去,若是她不肯,那么,让她幽禁佛堂,一辈子吃斋念佛也行。若是荣府那边一家子都是一帮只会拖后腿的,那么,直接将他们那一支给逐出宗族吧!
有了贾代化留下的明确性的遗命,贾敬算是不需要多担心了,反正谁要是不老实,那就滚蛋,老子不伺候了!
荣府那边,外人都走了,留下的自然是史氏还有贾政一家子,史氏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眼睛简直跟刀子一样瞪向了之前拆台的小王氏:“你个蠢货,之前竟敢说出那样的话。元春回来做什么,元春留在宫中,若是成了娘娘,你就是娘娘的生母,这是关系到咱们荣国府的大事,荣国府能不能兴盛,就看这个了,你竟敢毁了荣国府的将来吗?”
小王氏这会儿形容有些狼狈,她却也没有露出半点胆怯心虚之色,很是淡定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衣裳,口中冷淡地道:“我不管我的元春能不能做什么娘娘,我只需要她能够出宫,堂堂正正地嫁人做正头娘子!”
“目光短浅,自以为是,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史氏见小王氏这般,几乎想要破口大骂,“什么正头娘子,做正头娘子有什么好的,日后还得在别人那里低声下气,小心奉承。而且,你以为元春出宫之后能嫁到什么好人家不成!元春在家的时候,一直娇生惯养,做的是公侯千金,但是,她能嫁给什么人呢!政儿虽说有个爵位,却没有半点实权,公侯门第的人家却是看不中元春的,那些位置高一些的官宦人家自然也是如此,难不成,你想要将元春嫁给哪个小官,或者是哪家的庶子,甚至嫁个穷酸!元春她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吗?”
史氏说得也很有道理,但是小王氏根本就不相信元春如今这样,还能做什么娘娘,难道在宫里面就不受委屈吗,元春嫁个寻常人家,往来的自然是差不多的人家,有什么好低声下气的,她给元春多多的陪嫁,到时候,元春在婆家腰杆子也硬,谁敢给她气受。
在宫里面,元春一个宫女,见谁都得叩拜,稍微一个不注意,得罪了人,宫里头有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小王氏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因此,只是说道:“再怎么样,也比在宫里面做宫女强!元春哪怕嫁个土地主,也能堂堂正正做人,不用在宫里给人家做牛做马!”
史氏见小王氏油盐不进,一心只想着将元春接出来嫁人,这会儿几乎是声嘶力竭地说道:“你休想,元春注定要做贵人的,就算是死,她也得死在宫里头!”
小王氏听史氏这般气急败坏,甚至说出了让元春死在宫里头的话,整个人简直是疯了一般,她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怒意,直接就叫道:“不可能!哪怕我的元春一辈子不嫁,我养她一辈子,也不能叫她在宫里耽误年华!什么娘娘,老太太,你这是在做白日梦吧!之前你说让元春参加大选,我也认了,好歹大选就算是落选了,也不耽误嫁人!结果呢,你们居然背着我,将她塞到了小选的名单里头,害了我元春一辈子。现在居然又倚老卖老,让敬大伯还有赦大伯他们帮忙,你真觉得自个有那么大脸?”
小王氏说到这里,整个人竟是出奇地冷静了下来,她冷笑一声,说道:“老太太,媳妇可真是不明白,你怎么就有那么大的信心,觉得自个能辖制得住敬大伯和赦大伯呢?敬大伯如今是族长,身上也有着爵位,又是户部侍郎,人家都说了,敬大伯再等个几年,直接就能入阁做阁老了!他凭什么为了咱们家的事情,不要自个的前程,非得把元春给送上去!至于赦大伯,要是我是老太太你,如今哪还有脸在他面前充什么长辈,羞也羞死了!老太太,你年纪大了,人竟然糊涂到这份上了?赦大伯跟咱们家如今除了还有个亲戚的名分,哪还有什么情分?老太爷若是还在的话,赦大伯或许还会给咱们家一点面子,但是如今呢,当家的却是老太太和咱们家老爷,赦大伯恨你们还来不及,想要赦大伯出力,老太太你这是青天白日的,还没睡醒吧!”
说到这里,不等史氏开口,小王氏转身就走,她的腰挺得直直的,神情冰冷,叫几个原本还想要拦着她的下人都是心里一阵哆嗦,动作自然犹豫了一些,眼睁睁地看着小王氏出了门。
后面,斜靠在榻上的史氏直接将手边的一只迎枕对着小王氏的背影扔了出去,可惜的是,她年纪大了,这年头的枕头可算不上轻便,因此,没扔出多远不说,还差点闪了腰,只得依旧半躺在榻上,破口大骂:“贱妇,没见识的蠢货,我要让政儿休了你,休了你!”
贾政全程保持沉默,他一向如此,很多时候,他只需要表现自个的无可奈何身不得已那就足够了,到头来,有好事他能够理所当然地沾光,出了什么岔子,他也能够干脆利落地推出去。
甚至,史氏跟小王氏对峙的时候,贾政压根不在,老实说,他倒是情愿元春真的能被太子看上,日后做妃子,做娘娘,他作为娘娘的生父,能够得到更多的好处的。问题是,贾政其实要比史氏看得清楚,不管是贾敬还是贾赦,绝对不会帮这个忙,但是,他心中还是怀了一些侥幸之心,觉得史氏说得也有道理,元春生得日子时辰都好,长得也好,命格又贵重,迟早要做贵人的,因此,还是得将人留在宫里,看看能不能有出头的机会。
因此,在小王氏回到自个的院子里,吩咐自个的下人准备礼物,她已经决定了,哪怕做低伏小,给人磕头赔罪,她也要求了贾敬或者是贾赦,好歹请他们想办法将自家女儿从宫中接出来。
小王氏这些日子几乎是夜夜噩梦,辗转难眠,睡着了就梦见元春在宫中被宫里的老人欺压,日日受苦,如今看到了一线曙光,就愿意付出一切。
贾珠那边同样是参加了那一场寿宴的,他自然知道小王氏的打算,因此,将自个房里几样珍贵的摆设也拿了出来,表示自个会跟小王氏一块儿去东府求敬大伯。
结果,贾政那边知道了消息,直接过来了,见小王氏与贾珠在一块儿盘算着贾敬的喜好,贾政就是怒上心来,先是对着贾珠发作:“都什么时候了,眼看着新皇将要登基,到时候定会开恩科,你不去读书做文章,准备着参加恩科,在这边磨蹭作甚!”
贾珠正想要解释,贾政已经是不耐烦了:“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去念书!”
贾珠对上贾政,忍气吞声已经习惯了,这会儿虽说心中不甘,但是,他也没多少勇气反抗这个父亲,只得低头说道:“老爷说得是,儿子这就回去念书!”
小王氏没有当着贾珠的面跟贾政呛声,却是低头安慰了贾珠一番:“虽说书也是要念的,不过还是要注意身体,我屋子里还有一包燕窝,回头叫金霞给你送过去,每天叫下面的丫头加点雪花洋糖,用银铫子炖了吃,知道了吗?”
贾珠看着小王氏的眼神却是温暖了许多,他低声说道:“多谢母亲关心,儿子那里还有呢,母亲这些日子却是辛苦憔悴,那燕窝母亲自个留着补补身子!”
小王氏说道:“我不喜欢吃那东西,补品什么的,我这里还多着呢!好了,去读书吧!”
贾珠点了点头,这才说道:“那老爷,太太,儿子这就告退了!”
贾政听着小王氏贾珠这边母子情深的样子,就是一阵冷笑,口中说道:“慈母出败儿,哼,你这般娇惯,不是为他好,却是害了他!滚吧,回去好好念书,便成天惦记那些不该惦记的事情!”
贾珠暗自咬了咬牙,这才带着一些不甘走了。
小王氏等着贾珠的人影不见了,这才冷笑着看向了贾政:“老爷怎么今儿个知道到我这里来了,怎么不去你那个赵姨娘哪儿去了,她肚子里面可是揣着你们老贾家的种呢,可不是金贵着嘛!”
小王氏早就不乐意跟贾政表演什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了,反正贾政也不可能休了自己,这会儿连讥带讽,贾政脸皮都没红一下,看着小王氏收拾出来的东西,就是冷哼了一声:“你刚刚从老太太那里出来?跟老太太吵架了?”
小王氏冷笑道:“老爷的消息可真是够灵通的,我这前脚才回了屋呢,你后脚竟是都到了!难不成老太太那边伺候的,还敢吃里扒外?”
贾政眉头皱成了一团,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你身为儿媳,怎么能顶撞婆母,这是忤逆!”
小王氏被贾政气得笑了起来:“老爷真不愧是老太太的亲儿子,就喜欢拿着什么忤逆不孝做文章,老爷这么讲,我这个媳妇不孝,有本事,老爷休了我这个不孝的媳妇啊!”
贾政脸色铁青,他咬牙道:“你,你这个泼妇,你真以为我不敢?”
小王氏轻哼了一声,放下手上的东西,有些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行啊,虽说妾身不识字,不过这边笔墨纸砚还是齐全的,老爷要写休书,那就赶紧的,妾身等着呢!”一边说着,小王氏一边扬声说道:“金霞,玉霞,快进来给老爷研墨,你们老爷等着休了太太我呢!”
贾政也就是那么一说而已,问题是他就跟那个放羊的孩子一样,说得多了,但是从来没有真正付诸过行动,甚至他自个也清楚,他根本没有休弃小王氏的本钱,因此小王氏压根不怕,贾政这人那就是个纸老虎,狠话他放得出来,但是真要让他做,他是做不出来的。
贾政这会儿脸色铁青,指着小王氏,说道:“你,你真是不可理喻,你们王家的女人,都是一个德性!”他想到曾经的王氏,再看看小王氏,只觉得自个简直是倒了十辈子的血霉,娶了两个老婆,都是王家的,结果一个个没一个好东西。
小王氏见贾政这般,只觉得快意无比,她看着贾政,几乎是轻蔑地说道:“老爷除了这些,还能说什么,妾身就是这样不可理喻,就是不孝顺婆母了,你又算什么呢,老鸹掉在猪身上,只看得见别人黑,看不见自个黑!老爷你倒是孝顺了,老太太这会儿正躺床上呢,老爷怎么不过去伺候呢!老太太若是看到老爷你,肯定能好得更快一些,何况,老爷跟老太太一向是一般的心肠,哪里像是妾身,从来都搞不准老太太的心意呢?”
说完了,小王氏又慢悠悠地说道:“老爷若是有这个闲心,还是去看看赵姨娘吧,她可是快生了呢,万一她肚子里头那块肉出了什么问题,老爷又要跑到我这里来,骂什么毒妇了!来来去去就这几个词,老爷不腻,妾身都腻了呢!说起来,老爷连骂人都不会,也难怪连个童生的功名都没有了!”
小王氏后面这番话直接戳中了贾政的痛处,贾政一贯自负自个的才学,偏偏除了他自个,谁都不相信。这年头衡量才学有个明显的标杆,那就是功名。若说举人进士还有些如时运之类的其他成分,但是,若是连个童生都靠不上,那么,这所谓的才学水分也就太多了。因此,即便是熟人,在说到贾政所谓才学的时候,一个个都是颇有些嘲笑的意味的,贾政一贯也就是掩耳盗铃,只当别人是嫉妒自个,实际上,心里头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贾政顿时气急败坏,竟是一巴掌对着小王氏扇了过去,贾政毕竟是正值壮年的男人,小王氏这些日子以来,担忧元春,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消瘦了不少,竟是差点被贾政直接扇倒在地上。
小王氏被扇得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站直了身体,脸上已经浮现出了明显的指印,她伸手摸了摸脸,然后又放开了手,顶着那张微微肿起的脸死死盯着贾政,咬牙切齿道:“贾存周,你这个没用的废物,你还敢打我!”一边说着,一边胡乱向着贾政的脸抓了过去,贾政一时不防,竟是被小王氏抓了个正着,脸上一下子多出了几道血印子出来。
贾政狼狈不已,用力将小王氏推开到一边:“你,你个泼妇,毒妇,贱人!”
他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词,小王氏却是恨意横生,她早就受够了贾政了,这会儿扑上去发泄出来,只觉得一阵快意,她力气不如贾政,但是贾政本来也没打过架,比不得小王氏破罐破摔,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就在贾政身上一阵乱抓乱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