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年十五学御射,然陶生出身一般,因为家境背景限制,没法如同公子一般早早便接触御射,此子射术不佳也算是情有可原。”
王永风这一番话立马将周弘文周身嚣张的气焰打压了下去,而在场众人,也唯有王永风有这般资历与背景在此刻出言。
周弘文心中不快,面上却是乖乖受教,“先生之言弘文记住了。”随即不再自讨没趣,只看着底下即将上演的戏码。
苏锦楼看着站在前面头顶果子的陶真,深吸一口气,左肩对着陶真,左手持弓,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身体微向前倾,随即搭箭扣弦,举弓开弓,同时将眼,准星和果子连成一线。
不少学子都在为陶真忧心,在座受邀的女眷大多都瞥开了脸不忍再看,而原本兴致勃勃等着看好戏的周弘文却陡然眯起了双眼。
这姿势……不像是射人的,倒真似射果子的,难道……
万众瞩目之下,苏锦楼瞄准果子,右肩继续加力同时扣弦的右手三指迅速张开,箭矢咻的一声破空射出。
第89章 三箭齐发
“苏锦楼, 你竟敢戏耍本公子!”
苏锦楼诚惶诚恐,大呼冤枉,“小人岂敢戏耍公子, 先前小人就曾有言, 小人必会正中目标, 绝不辜负公子的信任。”
苏锦楼手里拿着果子,上面正插着一支箭矢,赫然便是苏锦楼先前所射, 他不明所以的问道,“公子,小人并未食言啊。”
“你!”周弘文伸手指向苏锦楼,只说了这一个字就词穷了。
先前苏锦楼确实说过必会“正中目标”,可此目标非彼目标, 他以为苏锦楼暗示会将陶真射伤给自己出气, 而不是当真射中果子。
“好!好的很。”周弘文恼羞成怒,他从小到大还从未被人如此戏耍过, 这苏锦楼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苏锦楼,我记得你先前说过,你为本公子代劳射箭, 目的是为了给本公子助兴, 如今本公子却并未尽兴,这可如何是好?”
苏锦楼深知自己的行为会得罪这位小气性的贵公子, 但为了陶真他仍然硬着头皮上场,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陶真待他一片真心,眼见对方有难,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陶真遭罪。
他没有足以与周弘文匹敌的背景,说话分量太轻,周弘文显然又不是个知礼明事之人,故而他只能剑走偏锋,扮作谄媚小人将主动权拿到自己手中。
本以为这位少公子好歹身份尊贵,碍于面子不会出尔反尔,一旦他于众人面前射中果子,这位公子在众位名士大儒面前至少会装装门面而选择暂时放过他与陶真,不曾想这位公子一刻都等不及,竟然不顾脸面紧抓着不放,看来,此事难了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苏锦楼躬身询问,“不知小人如何做才能让公子尽兴?”语气中已不见先前半丝谄媚。
周弘文面无表情的盯着苏锦楼,苏锦楼却是镇定自若,颇有一种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的架势。
周弘文见状陡然笑出声来,“好胆!我最是佩服像你这般胆量过人的有学之士,今天我也不与你为难,先前你曾提到三箭齐发,那么你就让我见识一下这门技艺,同样让陶学子头顶果子,由你苏锦楼来射箭,若是三箭全中,我自不会与你计较今日戏耍本公子之事,若是有一箭不中……”
周弘文的声音中溢满了杀气,显然是不打算留下这个以下犯上狗胆包天之人的性命了,“若是不中败坏了本公子的兴致,那么就两罪并罚,你与陶真一起去大牢里坐坐。”
刑不上大夫,苏锦楼与陶真二人都身具秀才功名,可与凉王之子相比几乎不值一提,周弘文这话明显是打算剥夺二人的功名再取二人的性命,且很有可能会在牢中狠狠折磨二人一番再送他们共赴黄泉。
一旁的王永风见周弘文故意为难苏锦楼,自不会袖手旁观,他连忙出言相帮,“公子之要求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三箭齐发,那是军营中的神射手才会的技艺,这一点已然不符合射礼一道,六艺中的射是指文射,而公子却要求一个书生展示武射技艺,实在不妥。”
周弘文这一次并未听进王永风的劝诫之言,他铁了心的要整治苏锦楼,且王永风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他唱反戏,这让他颇为不快。
“先生不必相劝,是苏锦楼本人说要为本公子助兴,作为读书人岂能言而无信?读书人考科举为官做宰,是为大庆之栋梁,若是读书人都是出尔反尔之辈,那我大庆的未来实在令本公子忧心。”
见王永风还要说什么,周弘文猛然拂袖挥手,阻止王永风未出口的话,“好了,本公子主意已定,不论谁来相劝都没用!”
王永风声名显赫,堪称文人之首,然而碰上了周弘文这么个家世背景均是不凡天不怕地不怕的滚刀肉,一时之间也没了办法。
周弘文此人明显是被宠坏了,有个在凉州境内做土皇帝的爹,从小到大,周围人都捧着奉承着巴结着,闯了祸也自有下人在后面跟着收拾,虽然每次闯祸都会被凉王在私底下斥责,情节严重之时还会被关禁闭甚至遭到责打。
但凉王一向爱重此子,即便动手也不会当真将人打伤,这些小小的处罚对周弘文而言压根不痛不痒,故而每次闯祸他都是积极认错主动犯错,屡教不改,这就造成了周弘文视王法于无物,在凉州城内几乎就是横着走的状态。
这一次来到临平放下身段参加宴会,原以为能看到一出挚友相残的好戏,谁知却给他上演了一出拔刀相助,两肋插刀的戏码,而他明显是被苏锦楼给糊弄了。
在如此多的大儒和官员面前,区区一介秀才竟然把自己给耍了,苏锦楼是向天借的胆吗?若是他轻易放过此子,岂不是表示他好欺负?以后不管阿猫阿狗都能在他头上撒野,他这藩王之子有何脸面在他人面前立足。
正在气头上的周弘文也顾不上要拉拢晋亭先生了,他本就不是个拥有容人之量的性子,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在他看来,想他周弘文身为皇帝之孙,凉王之子,纡尊降贵主动和王永风说话,已经算是给对方脸面了,现下王永风还真蹬鼻子上脸上杆子帮别人踩自己的脸面,真把自己当软柿子捏了,这如何能忍?
周弘文瞥了王永风一眼,再也维持不了先前谦恭有礼的姿态,右手不禁抚摸系在腰间的鞭子。
苏锦楼见场面僵持,不忍先生为难,更不愿拖累先生,赶紧上前主动应承,“是,公子有令小人莫敢不从,这就表演三箭齐发为公子助兴。”
“慢着!”周弘文因王永风和他唱反调心中积聚了怨气,不能对着正主发火,索性把所有的怒气全都撒在了苏锦楼的身上,“苏锦楼,我要看你蒙上眼睛射箭,只有这般才能让本公子真正尽兴。”
此言一出,众学子议论纷纷,“这也太过分了!”
“三箭齐发,即便是军旅中人也很少有人做到,更何况还要蒙着眼睛。”
“这明显是在仗势欺人,是故意整治苏学子与陶学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蒙上眼睛射箭肯定会射伤陶学子,心肠真够……”歹毒。
周弘文压根不在乎这些人的议论,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捏死他们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根本不值一提。
“谁人若有异议,就与苏锦楼一并处罚。”语气之中霸道尽显,让人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飞扬跋扈目中无人。
这话一出,底下人顿时鸦雀无声,周弘文见这些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满意的笑了,他就喜欢看这些蝼蚁脸红脖子粗的丑态,心有怨气?对本公子不服?可那又能如何呢?还不是得乖乖的缩着脑袋做人?
真有那胆大包天的,大不了一棍子夯死便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弘文不怀好意的连声催促苏锦楼,“还不快些演示三箭齐发的绝技?”
苏锦楼无法,只能应是,他手持弓箭,走向陶真,“陶贤弟,成败在此一举,你,信我吗?”
陶真心中忐忑,任谁性命攸关之际都会产生害怕的情绪,然而,此刻的他心里除了害怕,更多的是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