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衣履减珠饰,作寻常百姓的打扮,就是格外的白皙光致,幸好光线不乍亮堂,虽然没罩面纱,却也减了不少的眼珠,倒还算自在。
这里不但有来自中原各地的特产,最多的还是东海之外和西域之地的新奇玩异,还有少量来自北方的各种皮毛。
她是第一次来,走走看看的,十分稀奇,一边心中遗憾,她这早些日子就央着徐知诰陪她来,可惜这个时侯正是早朝光景,她也没抱希望。
她最后给景迁选了几方高丽墨,又买了张牛角弓,还挑选了几样从番邦过来她从没见过的东西,还买了一整张的水貂皮,见天光放亮,就唤了喜鹊回转,一转身,却呆住了。
身后人潮中,那高大挺拔英姿绝伦的年轻男人正皱着眉头瞧着她。
她走了几步,讪讪叫了声师父。
“怎么来江都了?”
“家里有些事要处理。”
胡夷简略的说完,他原本没想再骚扰她平静的生活,只是来江都却听说徐知诰新宠了一个满姨娘,他不由自主的就想来看看,可是看了就发现原来这满丫竟是她,而且居然已是大腹便便,他一时间就压不住怒气了,上次生孩子差点没入鬼门关,徐知诰是怎么想的?再风光得意荣宠再盛,不也还是个姨娘?
”跟我来。“
她犹豫了一下,跟上他。
这是一间胡同里偏僻的酒肆,里面的空空荡荡的,也没有个人,那正在打磕睡的伙计被掌柜的叫起来,睡眼惺松的招呼他们。
“你就任他这么糟践你?”
俩人在角落寻了个位置坐下来,胡夷就开门见山,她思索了一会儿。
“师父,这不算啊,我心甘情愿,我出走了那么多次,他还能给我机会挽回,我很感激他的。”
胡夷沉默了一会儿,“若是后悔了,我在黑龙寨等你。”
任桃华瞧着他,不是说很清楚了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永远都是我师父。”
胡夷没再说什么,那伙计上来食物,俩人就默默吃着饭。
“我回去了。”
她觉得不应该和胡夷单独相处太久,胡夷点头站起来,临别时却抱了她一下,她师父抱一下弟子也没什么,可是在额上亲了一下就有些过分了,直到胡夷先行离去,她还在傻傻的楞着。
她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处,却是大吃一惊。
那门口的桌子上坐着的男人,黑衣如墨身姿笔挺,青鬓俊容,好看得如同画上的小生般,又气度不俗的美貌相公,不是徐知诰又是谁?
喜鹊那张红扑扑的脸都变青白了,战战兢兢的站在徐知诰身后,一个劲的眼她使眼色。
她这个气啊,你现在才使眼色有个屁用,刚才乍不支会一声,这也不知是何时来的,她瞅了瞅桌了用了一半的饭食,心里瓦凉瓦凉的,这指定是来了一会儿了,别的不说,反正最后又抱又亲的肯定是瞧到了。
她硬着头皮在徐知诰对面坐下。
“来了多久了?“
“刚来。”徐知诰似笑非笑的。
这话没让她有多少安慰,徐知诰抽空过来,这本该是多么令人欢欣的一件事,但是如今反而成了忐忑。
她挺到徐知诰吃完,贴心的扔了铜子,眼见徐知诰上了马车,她说了句喜鹊你做原来的马车,她快步过去,还好马车没有立即起动,她还来得及上车。
她上车时,徐知诰已靠在车壁坐稳,她在对面坐下来,不知怎么的,此时此刻这人一张脸上没什么情绪,眼底也是波澜不起,半点没染怒色,还是飘逸出尘,一股子清高脱俗的神仙气息扑面而来,但她就是觉得心惊,所谓作贼心虚就是如斯。
见徐知诰闭上眼假寐,她想了想,靠过去,撒娇道,“我走得脚痛,你帮我揉揉。”
她把鞋子和罗袜脱了,露出一双白生生的足来,拿过他搁在膝上的手,放在自个的足上。
她早就发现,徐知诰对自已的一双玉足情有独钟,十分偏爱,每次都会爱不释手百般怜惜。
徐知诰睁开眼垂眸看了一会儿,指腹移动,轻轻的给她揉着足底。
她看着,那只手修长漂亮骨节分明,不比她那双玉笋般鲜嫩的双足逊色,却带着温厚的暖度,指腹处的薄茧磨着她脆弱娇嫩的肌肤,力道不轻不重,一下一下的,真舒服啊,时间一久,马车晃荡着,仿佛飘荡在秋千,她后来都要睡着了,直到马车急刹,她才一下子惊醒了。
听随从来回,就是遇到了堵塞,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本来很宽敞的路挤了不少的马车,一时之间却是疏通不了。
和她狭路相逢的车马上应也是个官眷,随从颐指气使的很是张扬,直到听说是徐知诰府上才焉巴了下来。
这片堵塞得厉害,除了车马,还有不少的人,挤在一处,冲突起来,后来江都府衙官差又来了一帮,镇压,乱糟糟的人群骚动,挤挤碴碴的,乱成一团,
“下车吧,戴上帽子。”
这种态势没有个把时辰是疏通不了的,只有下车步行,从那边穿过两条街就到了。
她穿上鞋子,戴上帷帽,才随着徐知诰下了车。
他们下车,往那边一走,就已有那站在一旁指挥的官差头领就发现了,过来请安。
“怎么回事?”
“镇海节度判官、楚州团练使陈彦谦大人去世,去府上吊唁的人多。”
徐知诰点点头道去疏散吧。
那头领望着他们的背影,心想那个大腹便便戴着帷帽的大概就是满姨娘了吧,名不虚传,看不见脸都觉得风姿绰约。
任桃华却是心神恍惚,她适才看到了一辆马车上下来了任莲洁,领着一个大约六七岁的男孩,那是她儿子吧,她望着自个的神情很是古怪,是认出了还是没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