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有些烦躁:“说了待我将危险排除了再来,您有什么可急的?”
耳畔的声音酸酸的:“吹牛说化作雾都认得,我这还是一个好端端一个人呢,糖糖就将为夫认作了别人?”
唐糖猛地回头,瞬间泪涌着扑进那个滚烫胸膛里:“死鬼!作甚回回这个样子。”
横竖也不痛,纪陶任着她打:“什么样子?”
“你自己说你从去年到现在,哪一回现身,不是用这种吓人的法子?”
“原来不喜欢这样啊,那下次要不我换个别的法子,容我想想……”
唐糖恨恨的:“下次你个鬼!你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跟来?那一屋子译典难不成已经整理出了头绪?”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媳妇跑了都把我急死了,难道还真等着你从南凉归来?花了两天两夜,提炼出一半,全在这里头。”纪陶笑指自己脑袋,“还有一半,我挑了有用的,全教林步清用车载了带在身边了。人是活的,还能被赵思危这一点点调虎离山计给困死不成?有一个如此机智的夫君,有没有倍感骄傲?”
“大言不惭……不过,单是路上不就需要四天么?这你怎么做到的?”
“你们行车,又是昼行夜宿,必须行大道,翻那座九色山起码也得两天。哥哥从前查案入过南凉不下五回,对里头的路熟悉得不行,光骑马穿山而行就可省下不止一天,三哥我披星戴月地走,赶紧送菜到你跟前,这不好么?”
唐糖心头很是感动,嘴上嗔道:“你是菜啊?”
纪陶低问:“你想不想吃?”
唐糖翻他一眼,在他看来正是秋波荡漾。她忽然想到些什么,急急转来转去查他身子,纪陶痒得惊呼:“这样急?”
唐糖啐一口:“九色山?我记得你信中好像提过的,那鬼地方是不是有十座鬼溶洞?当时读得我要命的揪心!你如何又去那个地方?这回有没有受伤?”
“实际也不是什么鬼溶洞,同那益王府鬼宅一样,没什么人敢去通常就被传成有鬼,其实洞里头住的是成千上万群黑压压的鸟,那些鸟不宿在山上,却常年喜宿洞中。主要食尸,见人也啄,不过我随身就有药,进山之前涂了……”纪陶指指腮旁眼旁,“这儿和这儿有两个口子见着没?不用心疼,也不算很痛。”
“鬼才心疼你,”唐糖摸摸那两处伤,究竟难受起来,“别的地方有没有受伤?”
“别的地方?你指的哪里?”
“你自己告诉我伤在哪里才是。”
纪陶揉揉她的手:“你最怕我哪里受伤?自己各处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如损包退。”
唐糖轻轻呸一声,头低下去:“怎么有你那么厚颜的人,险些就伤了眼睛,还破了相,都不想要你了。”
“不要?哼,我就是个无赖,如今哪怕化作了一团雾,你也得把我顶在脑袋上带着。”
“……你有那听壁脚的工夫,就不会冒出来替我解个围?”
“你应付的那般好,我听了十分解气,面子十足……”
“你这人……”
“我方才一直护在你身后,你竟是木到丝毫不知,可之前我要是解了围,可还听得到你的深情厚意?”
“……真是无赖。”
纪陶却绕去木马底端查看那行歪歪扭扭的字,奇道:“这字是你小时候写的?”
唐糖摇头:“不是。”
“半山阿甜不能随我去孟州”纪陶喃喃念,“怎么这么像你写的……不过比你小时候写得工整多了,这半山阿甜是谁?”
唐糖泪又涌出来:“我母亲就叫阿甜,可我从来听闻外祖老家在酒泉……”
纪陶一怔:“其实离这儿倒也不算很远了,这刻字之人是……”
“应该是父亲。”
“我方才入宅已然注意到了,这间宅子与你家祖宅结构全然相同,想来岳父幼时在这栋宅子里住过,可是那孟州祖宅……”
唐糖道:“我也是懵了,我从小就去祖宅玩耍,一草一木皆很熟悉,怎么可能有两处一模一样的宅子?”
“按着这行刻字表面的意思来看,你母亲幼时很可能就是住在附近某座半山,而你父亲即将迁往孟州,想必他很想邀了你母亲同去,彼时二人皆为幼童,岳母并不可能随了他同去,故而被迫分离。看得出岳父刻字的时候心情惆怅沮丧……”
“这你也看得出来?”
“我是感同身受,真宛如当年你离京时我的心境……”
“切,你的心境……我怎么没看出来?”
“我攀去藏书楼顶看你,你越行越远,到后头就剩一个小点在那儿滚,那年头估计还有点肉,可怜兮兮像颗小糖球,我心头难过得像被绞了一般……”
唐糖眼睛红红,斜他一眼,继而琢磨:“父亲若是很小的时候曾在这里生活,后来才移居孟州,难道父母亲后来又重逢了?”
“这个自然,岳父刻下这行字的时候,显然尚不知将来会有一个小糖糖……真乃奇缘。”
“就是不知道这里说的半山又在何处?”
“不会太远,小孩子不可能翻山越岭,你同那个孙飞虎……哼,不就是因为太远,故而无缘?”
“喂,怎么还顺带血口喷人的……”
纪陶只顾自己推测:“这个线索十分重要。这是一所大宅,当年祖父尚且年轻,他都未必是这里的家长,家长很可能是曾祖父……他们在岳父很小的时候,因为某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缘由,举家翻山越岭迁去了孟州,他们甚至在孟州装扮出一处祖宅来,以让所有后来的人都以为唐府是土生土长的孟州人士。”
“怎么可能?我家本来就是孟州人士!”
“不要武断,祖父衣饰上的金麒麟为何在门前照壁之上?”
“这……”
“你从小到大,唐府在孟州除却大宅中的自家人,可还有别的什么唐姓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