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宝旸木了木,终是依言做了,唐糖双脚瞪上他的脊背:“得罪!”遂探钩慢慢去捻某处的小锁孔。
裘宝旸趴在地上已然闻见远处刘牢头的脚步声:“糖糖你到底成不成啊?”
糖糖正在拉锯条,亦急躁起来:“别催,快了。”
脚步声终于近了,唐糖手上动作加快,裘宝旸猛听得上头咯吱一声,那门应声开了。
唐糖望见里头一册熏黑了的册子,径直揣进怀中,一气关上了暗门。
刘牢头入内的时候,狐疑地探头望,方才好似听见了响动,却又想不明白那声响是自哪里而出。
裘宝旸正巧伏在地上起不来身,只得就势伏地哭喊:“呜呜呜,我的好三爷,哥的好兄弟……。”唐糖触景伤情,都不用硬装,直接呜呜陪哭。刘牢头亦被此情此景触动,一道陪着抹了两滴泪。
唐糖趁势抹着泪催促:“裘大人,咱们祭奠完了三爷,这便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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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地牢,二人急回少白府。年关将近,忙碌如少白府到了这个时辰,亦已是人去楼空。二人依旧小心打开纪陶那间屋子,关上门方才开始阅那被熏得黑不溜秋的册子。
裘宝旸料得不错,那册不知去向的牢房交班日志,便是此物了。
四层乃是重刑犯所在,故而交班日志每半个时辰记录一条,一天足可攒下二十四条摘要。
唐糖本来一意捧着细细读,绝不肯撒手,裘宝旸只能在一旁蹭看。然而唐糖翻页的速度愈来愈慢,到后来终将册子交与了裘宝旸。
几乎每日用上一刑,满眼的“烙刑”、“夹棍”、“针刑”……她实在是读不下去了。
裘宝旸读得满脸挂泪:“哥当初就应该找人劫狱的,这帮孙子当真是人养的么?”
唐糖只是低声啜泣:“别说了。”
裘宝旸尚且撑着读下去:“四月十九日早间五公主探狱,娘诶……这日总算未曾行刑。”
“五公主?”
“五公主是皇上与梁王殿下的胞妹,如今也该唤她一声长公主殿下了。她待纪陶真是,不过这世间事,每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裘宝旸声音酸酸的。
“什么意思?”
“哎,如今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它作甚?”
“没听纪陶提过么。”
裘宝旸挠头,声音愈发落寞:“纪陶大约是压根没当一回事罢。”
“哦。”
裘宝旸继续念:“二十日夜里魏王来过!”
“魏王……不就是当今皇上!”
“正是。嗯,四月二十日这日魏王殿下走后,亦未曾行刑,当夜就为纪陶延了医。”
“嗯。”
“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每日的未时皆有郎中过来给他医治,看来伤情十分惨烈啊。”
唐糖难过得昏天黑地,勉力应着。
“二十六日未时郎中来了之后,交班记录如何就消失了!”
唐糖默默道:“那也很正常,二十六那一晚……正是地牢出事那晚。”
裘宝旸指着册子道:“不是!每日两次交班的时间是辰时和戌时,这一册的每一条哥都细细读了,生怕有一丝一毫的疏漏,你看,未时之后没有记录,然而到了戌时交班,记录就又续上了!再后来的确是出事了,那夜出事,哥记得是子时之后的事情了。”
“听说是。”
“一整册的交班日志都完好无遗漏,偏偏到了这天未时到戌时之间,却整整漏记了四个时辰。这四个时辰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唐糖恍悟:“宝二哥说的有理。”
“哎,可惜,这不过只是一本交班日志,牢里干系人等,烧死的烧死,自杀的自杀……线索太少。”
唐糖仍想着纪二告诉她的话,要领回的那个人:“嗯,有时候查案也需要点运气,这两天山重水复,说不定……过两天就清楚了呢。”
“糖糖,纪陶真是太苦了。他若肯活着回来,哥再不同他计较!哥就任他欺侮一辈子,绝无二话!”
唐糖抹一把汗,扫一眼册子上那些刑罚,想起上回在纪二跟前扬言要同纪陶绝交的话,心中愧疚,如同刀剜。
“你说他会不会活着回来?”
唐糖奋力点头:“会罢。席勐既可活着,纪陶必定有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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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首以盼的除夕夜终是悄无声息到了,爆竹声一早上就开始热闹起来,东炸一个,西爆一响。墙外传来别人家小孩子的笑声,他们将鞭炮绑在猫尾巴上,猫吓得一溜慌跑,噼里啪啦响作一路,猫炸毛般呜哇乱喵起来。
唐糖连忙将二呆藏得妥妥当当,这才辞了祖父,回去装扮一番,对镜扮作一个倜傥小公子模样,匆匆赶赴马球场。
今日这一战,宋郡王与留郡王的马球队将要决一胜负。
宋郡王的母亲同先皇后乃是亲姐妹,算是同齐王还有一层姨表之亲;留郡王却是皇上与梁王自小的伴读。
齐王在信中提及,他自己都押了万两银子买宋郡王胜,手笔如此之大,唐糖便打算信他一回,一到场子先寻赌市去下了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