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太过匆匆忙忙,他们来不及挑选路线就直接随便找一条小道跑了,直到蓝色的天空逐渐发红慢慢呈现出来紫色最后沉淀成为黑漆漆一片,昏暗的光线实在没有办法继续强行前进,贾总管只能拽住缰绳停了下来。
马车不是很大,待在狭窄的空间随时会碰撞到内壁,摇摇晃晃的期间让人忍不住恶心想吐,皇上被贾总管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搀扶下来的时候整张脸都变成了青涩的黄桃,连睁开眼睛都不行,坐在一块石头上捂着额头缓和胃里涌闹的酸气。
想要拿水过来,但寻遍了马车里里外外都没有看见一个水囊,贾总管一时间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大概是瞧出了他在为什么烦恼,皇上摆摆手说:“没事,我坐一会就好,你架着马车这么久想必也很累了,休息休息恢复些精力再说吧。”
尽管被这样吩咐了,贾总管还是满脸忧愁的放心不下,“但您的体质天生就虚弱,奔波了这么长时间滴水未进,连点食物都没有含在嘴里片刻,秋季的夜里又风寒正盛,身子骨怎么能受得了,哎,奴才怎么能蠢到这份上,早知道身边就应该多准备一些方便携带的吃食了,不至于现在两手空空荡荡只能期盼着夜晚可以尽快过去。”
“附近有一条小溪,不远,西北方向走三公里就能到。”绑好了马匹的绳索,放任它弯下脖子在泥土上嚼着一簇簇不知名的绿色野草,顺手摸了一把棕黄色的鬃毛,全程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的秦时不咸不淡地讲了一句。
贾总管怀疑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生意人,自然经常到处跑,对这块地方的地形掌握得比较清楚。”他面不改色地回答,这种话当然是骗人的,老实交代耳朵听见的话想都不用想马上就被一榔头砸后脑勺,然后醒过来就发现自个高高地吊在树叉上面临即将开始的严刑逼供了,还是假装自己是普通人求平安吧。
对于这句挑不出毛病的话,贾总管依旧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视线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就差没有开透视眼对他全身扫射了,气氛变得怪异,不阴不阳地说:“那你去取水给我们。”
…… 一定要这么警惕吗?他虽然很郁闷,但也不想因此多生事端,于是一个人去了,还没有走出去十几步突然又听见贾总管追喊:“等等,你一介草民不懂皇上喝的水需要注意多干净,我和你一起去。”
直接从一条小溪里取水还能怎么个干净法?你直接表示怀疑我会趁其不备在水中暗搓搓下毒,听上去都比刚才说的有理有据多了,他无奈道:“你与我一起去当然可行,但要由谁来照顾圣上?这里是荒郊野岭,野兔鹿狍很多,豺狼虎豹也不少,若是出现了总得有个人保护着吧?还是你希望空气能够同他一起帮忙搏斗?”
“我……”贾总管动动唇,想要反驳,可确实道理不错,别说豺狼虎豹,就算是一只肥嘟嘟的鸽子,他都很担心走两步就喘一口的皇上能不能打得过,可他自己留下来又唯恐这个有修为却隐藏起来假装是普通人的疑似混江湖会往水里面下毒。
权衡再三,决定还是他自己去取水,之前没有出卖他们说不准是保持中立的,趁此机会观察观察这个人到底是抱着什么想法。
“既然这样,我就自己一个人去,你待在这里保护好皇上,若是在这期间发生了见血的意外,我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秦时敷衍了事地说:“啊啊,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快点去吧。”
一步两回头,尽管这么说了,贾总管还是满脸将信将疑,就算走远了也总给人一种依然在草丛里埋伏着偷窥很长一段时间的既视感,实际上也确实是这么做了。
秦时打算支棱起来一个夜间露营的时候燃烧的小火堆,秋季的夜晚刚开始很凉爽到后来只会越来越刺痛太阳穴,三层衣服都挡不住钻进去的风刀子,他神情不起波澜地捣腾着小的易燃败叶和粗的树枝,起码有十几分钟里,仍然能感觉到背后的绿色草丛里深藏着一双警惕的眼睛就是不挪开。
皇上突然用力咳嗽,听上去像是要把肺给硬生生吐在地上,远远的地方忽然有动物掠过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滞了几秒,又响了一下下就消失了,寂静的周围彻底归于平静。
突然的用力咳嗽也在一瞬间停止了,皇上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仿佛早就习惯了这种操作,转过头满怀歉意地对他说:“我的人一定让你感觉很为难吧?其实他的心地还好,就是待在皇宫里太长时间了,再大方的人都会逐渐变得小心眼,还请你不要太生气。”
他磨着石头,在给面前那簇粗细不一的木材堆点火,“你们有自己的考量,这本来就很正常没什么生不生气的。”况且贾总管还没有来得及偷偷讲,你要是看见了我直接拿匕首削生铁大概也得这反应。
火忽然刺啦一声燃起来了,他用一根小棍棍挑着旁边的树枝让空气多进来一些,小小的火很快就烧旺了,橙红色的火焰烘暖和了周围低沉的温度,空气里逐渐升腾起一股木炭的干燥味,从树林深处刮过来的嗖嗖的风刀子软成绵绵的热气,碰在身上融化进去全身都舒坦了许多。
感受着这么温暖的火光,压在肩膀上的秋霜轻了一点,皇上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柔和很多,
从怀里掏出来被布包着的一个扁扁的圆形物体,把布料打成的结松开,躺着好几个手掌那么大的馕饼,树枝串了一片放在火上面烘烤,饼皮受到均匀的热度开始从里里外外膨胀开来。
不一会儿就好了,他掰了一半,些许的屑渣掉在地上,递给身旁的人,皇上愣了一下没有立刻上手去接。
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叹气,张嘴咬一口,嚼两下直接干咽了下去,又递过去,视线对着皇上,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大明显的变化,语调照旧不紧不慢地说:“没毒,你先吃点垫一下肚子吧。”
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被误解,皇上明显脸颊酡红了,很想要解释但是秦时已经转过头去,从布裹里面又拿了一块完整的串起来,架在小小燃烧的火堆上面烘烤,火光照耀的半张脸庞看起来神情平平淡淡,他再解释清楚好像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好先这样了。
拿着被掰了一半的馕饼咬下去,原以为会是硬邦邦的口感,没想到却是意外的酥脆可口,很多层夹着,仔细回味一下似乎还有一点儿蜂蜜的甜腻,表皮洒着稀稀落落的白芝麻,一大口也不干巴巴,没有几口就吃没了。
一个馕饼并不是很容易填饱肚子,他不好意思再要一个,看上去本来就没有多少存货,他们有三个人而且不知道要在路上走多久,还是稍微垫一下肚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