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一开始没有想那么多,以为钱广瀚是把他误认为了别人,这很正常,他伪装的这张假脸跟风流倜傥扯不上一点关系,属于扔在人群里就看不见了的普普通通,造成一种熟悉的错觉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钱广瀚立刻摇摇头,坚定地说:“您前些天指点了一下关于赌马的事情,结果我真的拔到头筹,您不知道,我历尽千辛找了您多久,求再多教导我一些关于赌马的经验和技术吧!”
经过这么一提醒,秦时这才回想起了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但那其实就是一个不值得记住的小插曲。
那段日子他身上没有多少钱,做草药和皮毛的生意对于一个初来乍到市场上的人并不是特别友好,得到的利润仅仅只是毛毛雨而已,想要来钱快还是要找一些高风险高回报的投资。
他就把眼光落在了堵马场上,但第一次进去没有随即跟着赶快下注,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他又不是常客,贸然出手恐怕从兜里洒出去的钱是泼出去的水——有去无回,所以在那里逗留转悠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让他揪着了一个空子。
有一批新来的骑师出现在马场里,他们是从马会训练营里经过专门的培训锻炼出来的,但身价只是比那些负责喂马吃食的伙计高出那么一点点,说是过来混吃混喝也可以。
可在这里也并不是一直能够混吃混喝下去的,几次的赛马日就能瞧出他们各个方面的本事如何,若是其中有老练聪明的,身价瞬间可以翻好几翻,犹如天之骄子胜过寒窗苦读十年书,但若是其中也就只是随便混混的这样,甚至表现得更差,那么只有隔日扫地出门的份了。
找了一段没人打扰的时间,秦时盯上了其中一个天资还行的,为什么不找天资聪颖的?他并不是想要当一位专业教导骑师技术的先生,而是要亲自调.教出一个能够给他带来巨款的冷门黑马,所以明眼人可以看出来的聪明蛋不行,必须是平平无奇的冷板凳才符合他的心意。
面对突然出现要指点他的陌生人,这位骑师心里很是怀疑,是真的经验丰富那简直是太好了,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若是不能在众人里尽快脱颖而出恐怕半辈子都得碌碌无为下去,可要是假的经验丰富,碌碌无为说不定就变成了无家可归。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可以怀疑,但鹤立鸡群的机会只有一次,我是无所谓,你自己看着办吧。”
兴许是秦时过于不以为然的表情刺激到了他,骑师一想到未来始终被人压在头上,出来赛马的机会越来越少经常坐冷板凳,顿时觉得巨大的危机感浮上心头久久不能离去,他们这些骑师是吃青春饭的,若是年轻的时候彻底失败,老了连挑粪的不如。
“好,我就相信你一次。”
满口答应在现实中上演,秦时没有多大的惊讶,他早就在意料之中了,随即开始赚他的第一桶金。
骑师的脑袋不怎么好使,左边耳朵刚刚把教导听进去,转过头来又问他应该怎么做,私塾里坐在最后一排爱乱说话的小孩子都没有这么难搞的,这让他浪费不少时间去指点。
不过好在结局还是很不错的,卑鄙的外乡人使出来的战术让本地的骑士和马迷都纷纷溃不成军,这位普普通通的骑师变成了谁也没有想到的夺冠的冷门黑马,同时也为他轻松地赢来了一笔巨款。
这次身上的钱是足够了,但他没有立刻转过身将这笔巨款投入草药和皮毛生意里,而是继续有声有色地经营赌马生意。
虽说是一笔客观的横财,可支撑起想要做的真正事业还远远不够,高风险高回报是他现在的主心骨,接下来要当的就不是纯粹的赌徒了,他把这笔钱全部砸在马匹和骑师身上当起了马主人也就是马场的会员之一。
只是入会要交一大笔钱,每月还要定期上交会员钱,但这些小钱他都无所谓,有会员资格后就立即买马,但不是买单个人而是多个人。
是个人都知道一匹活力和起跑位置还有身上骑着的骑师都贼棒的马匹,比一匹各方面都差劲到倒胃口的劣质马的获胜率高出不止一倍,在街头像山羊一样舔泥坑里的水的傻子都不会说错,可把手里的钱下注在优质马身上的马迷难道就能因此发笔大财吗?
叫人心里不爽快的地方就在这里,若是谁都能瞧出来最后的获胜者,那么铁定都会蜂拥而至下注在获胜者身上,赛马日里一个人买了劣质马的马票,另外一百个人买了优质马的马票,这一百个人赢了那么得到的奖金会有多少就不必要明说了。
而且赌马场还要额外索取奖金里的钱,作为维持这种活动的资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堂堂正正的百分之十二,也就是说你赢的奖金越少,它索取完了后也不剩下多少了。
秦时可以凭借他出色的经验猜到每个赛马日的头马和二马,但即便他每次都能获得一笔奖金,抽掉那百分之十二的费用后也依然是赚不到多少的,大部分人就在这个怪圈里越陷越深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若是没有那百分之十二的抽取费用,很多人其实是可以在这里面赢一把钱回来的,但这种情况永远不会发生,这就是赌马场的狡猾之处。
所以秦时不喜欢当一个赌徒,他把所有的钱全部砸在马匹和骑师身上,但为什么不是单个人而是多个人?而且挑选的还都是一些没有名气的身价一般的?若是普通人,他们的想法一般十分简单,铁定会投资那些优质马和天资聪颖的骑师,期待他们每次在赛马日带给他这个马主人很多很多的钱,但在秦时的眼里这完全就是脑子有问题。
每逢赛马日,他就在那里干看着什么也不做,只有在某些特殊的时候才会出手下注并且是倾尽所有的狠狠下注,让人觉得好似个不要命的疯子,可结果往往叫人大吃一惊。
他玩的次数不多却是赚得每次金钵满盆,秘诀在于有操作地创造出所有人预料不到的一匹冷门黑马,在观察连着几天的下注规律后,从投资了的几个不算太好的马匹和骑师里找出一个来指点一下技巧。
于是在赛马日的那天,他手底下的便超过了热门下注的其他优质马获得了胜利,既不破坏游戏规则又钻了空子,所谓的秘诀就是这么简单。
其实像他这样操作的大有人在,但从未有过像他这般做的如鱼得水的,期间离开了一段短短时间去了北宫王府,但回来后还是照旧熟络。
没过多久,赌马场的老板胡子骞就注意到了他,胡子骞作为马场的主人对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聪明人很感兴趣,刻意去找机会亲近他,他们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变成了‘好朋友’,看见秦时随口打发走了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要求拜师学艺的钱广瀚,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笑哈哈地请他去吃饭喝酒。
胡子骞请他去吃饭的地方很不错,上菜都是清一色的昂贵,酒没有二十年以上的年份压根就不拿到桌面上来,又是没有多余闲人的单独包厢,气氛搞得很好。
吃喝了一会,胡子骞的两边脸颊被酒气熏成了油桃红,他喝的太多了,胖乎乎的身子瘫在椅子上,嘴里吐出来的话含糊不清,地方口音在平时一直被隐藏得很好,一点也听不出他其实是个外乡人,可这下子全部都被暴露了出来。
“兄弟,你有没有去过地下赌拳?”
秦时说:“我没有去过,倒是听说过。”
“那你算是好运气了,他们就是一群活在地沟下面见不得光的老鼠,待在一起久了浑身都会溃烂生出瘤子来,嗝,谁知道怎么想的。”他嫌弃地做出呕吐的表情,“他们找上了我,要我做他们之中的东家。”
“股份多少?”秦时问。
“百分之三十。”他给自己灌了一杯酒,脸颊红得更厉害了。
“你准备买吗?”秦时用大拇指抚摸着光滑的杯沿,水渍沾在了他的指尖顺着滴在桌上。
“你觉得我应该买吗?”他的眼睛因为醉意经常睁不开,戴着玉扳指的手撩撩从耳朵旁边掉下来的头发丝,瘫在椅子上很惬意。
“赌马场的马会会员个个都是身家千万的有钱人,穷鬼压根就玩不起,入会要钱、每月要交会费、买马要钱、养马要钱就连参赛也要交钱,即便他们走光了一半,我也能靠着马匹和骑师还有马场赚那些赌徒兜里的银两过活,犯得着冒风险去赚那些地下老鼠的脏钱吗?万一被朝廷清扫了老窝,他们还可以干什么?让拳手们织毛衣吗?笑死人了,不出三天就得散伙。”
秦时听出来了他的话里有话,这场饭局的目的原来如此,于是问:“他们似乎很难摆脱掉,要不要我帮忙去看看?”
他立刻从椅子上回到桌上,因为醉酒而睁不开的眼睛登时打开来,射出神采奕奕的精光,“真的吗?你愿意去看一看?我其实一直想要找个合适的人,但你也知道,马场里的人对那些家伙的行为习惯是一窍不通,指望他们能够帮忙还不如直接无视。”
秦时倒了一杯酒,轻轻慢慢地摇晃里面的液体,“我以前虽然没有进去玩过,但身边有朋友在做这个,略微有点熟悉。”
“那真是棒极了,我正发愁呢,到时候你就以我的名义过去,至于打交道的钱也不用担心,我全包了。”他生怕秦时又临时反悔赶快顺着杆子爬了下来,一副跟那些人有点接触就会要了他的命般急匆匆。
他们之间的第一笔交易就这么达成了,虽然是替别人清理黏上来的脏东西,但秦时没有厌恶的把这件麻烦事不当做一回事,他把它看成一个机遇。
地下拳场的位置非常隐蔽,若是没有胡子骞提供的地址,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踏进这个鱼龙混杂的地下赌场。
这里面很热,在一个乱葬岗下面开阔出了这么庞大的一个空间本来应该是凉嗖嗖的,但这里都是男人,一个个台上面是一场场热血沸腾的拳赛,叫嚣着、诅咒着、欢呼着各种声音吵疯了耳朵,汗臭味浓重得让人忍不住砍掉鼻子,仔细思索,上面一层泥土里就埋着许多正在腐烂的尸体,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
难怪胡子骞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做生意,不仅是害怕朝廷发现了这个不交税的非法赌博现场,钱全部打了水漂,更多的是他们可以跑路,但有正经生意做的胡子骞根本玩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