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十三还想再说什么,却看见叶知秋攥紧了手径直走了进去。
于是忙地跟在他的身后。
亦如往日,叶知秋进门之后便往自己以前习惯坐的位置那走。
可刚一走到,步子就生生顿了下来。
那里靠着窗,从前放的是桌椅板凳,因为田甜知道叶知秋不喜欢被生人靠的太近,故还特意跟别的桌子隔得颇有些远。
可如今那地儿,放着是几棵盆栽树,一个劣质的花瓶,其他的什么也没了。
物是人非。
这是他脑海里涌出的第一个念头。
心中微有些酸涩,偏偏头对春十三说:“去,那边。”
二人在另一个方向落了座,叶知秋刚撩了撩衣袍还未坐下就听有人道:“诶,这佛跳墙真的是那个姓田的厨娘做的?”
小二热情地上了壶茶,将菜单麻溜地递给了叶知秋。
叶知秋不动声色,一边圈点着菜式,一边仔细地听着。
“可不是,我说可别瞧着厨娘年纪小,她的本领还当真不错呢。两年前,襄阳城县太爷母亲过八十大寿,说要点一道开水白菜,襄阳城那么多大厨,谁都不敢去接这活儿。”
另一人不解:“为何,不就是道白菜么?”
那人嗤笑一声,伸着筷子夹了颗花生米:“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这开水白菜虽名儿叫得接地气儿,可一般的人家哪里吃的起?这菜须得用鸡、鸭、排骨熬煮,祛除浮沫,煮出来的高汤颜色清亮,再来入菜。”说罢,他叹了口气:“这么折腾人的菜多一点儿油盐就前功尽弃了,更何况这还是为县太爷献寿?若有了点儿闪失,那人真的不用在这襄阳城里混了。”
另一人瞪眼:“真的呀?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道菜,诶,别说,这小厨娘胆子挺大的啊,就不怕万一失败了毁了名声怎么办?”
那人暧昧的看着她,声音减低,俯耳过去:“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小厨娘后面有顾老板兜着呢。要是成功了便是锦上添花,若是失败了,县太爷也只会赞扬小厨娘胆子大是个能耐人,毕竟顾老板那么有钱,连县太爷也得让三分不是。”
那二人越说越离谱,连春十三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可他回头一瞧,叶知秋垂着脑袋安安静静的听着,若不是他放在膝盖手背上紧绷着的青筋,春十三简直都要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他了。
那二人直接道:“诶,你可别胡乱编排,万一被人知道咋们可有罪受的!”
另一人嘿了声:“这怕什么,顾老板心喜小厨娘的事不是襄阳城人尽皆知么,我觉得啊那小厨娘必定对顾老板也是有意思的,不然她为何一直留在这不挪窝?还有传闻说有人欠了小厨娘好大一笔债,可以带着自家的狗跑了,你听听,这种话谁会信?”
那人一琢磨:“也是,你这么说还是有些道理的。”
他们二人嘀嘀咕咕,虽然把声音压低了那么多,可叶知秋和春十三还是一字不落的听了个一清二楚。
春十三一听,就炸了。
什么叫有人欠了小厨娘好大一笔债,带着自家的狗就跑了?
这有人是叶知秋吧?
那他是狗?
个混蛋!是谁这么胡乱编排他的!
春十三气不打不一处来,恨不得将那人的衣领子拧了丢到长江里去。
叶知秋听到后不怒反倒是笑了。
春十三委屈道:“你这什么和什么啊,我都被人骂成狗了,你还笑!”
叶知秋微微颔首:“抱歉。”
他以为按着田甜的性格必将他忘了个干净,此生此世再也不愿意和他扯上瓜葛,哪知道她还是怨自己的。
那也好,有怨也是极好的,总比忘了他要好。
二人点的吃食不多时便端了上来,叶知秋垂眸看了一眼,写了张条子递给小二。
“我想见见你们这儿的田大厨,有灶台间的事儿想讨教她。”
那小二见怪不怪,这儿百而八想见田甜的都是用的这个理由。
到底腻不腻啊!
他甩了甩汗巾,“这位爷,您是第一次来咱们酒楼吃饭不?这襄阳城谁不知道咱们田大厨不在前院里露面,纵使你给再多的钱也不成!”
叶知秋被拒绝后也没气馁,反倒温和笑笑又写道:“那你能帮我告诉她一声,打烊之后有故人来找她。”
小二听了这些理由,更是翻了个白眼,直言道:“这位爷,这三年用这种理由来骗田大厨来见面的实在太多了,您换个理由行不行?再说了,田大厨说了,她没有什么故人,她在这襄阳城里只熟识咋们顾老板一个人,其他的都不认识,您啊,就歇了这心思吧。”
他说前半段话的时候叶知秋还是笑着的,可直到听到“顾老板”这三个字,他脸色就变了。
顾斯年生的一张好面皮,更何况为人处世都比他圆润太多,且这些年里一直和田甜朝夕相对,就算是个木头,也被感化了。
更何况是她那样年纪的丫头。
他听后愣愣地坐在那。
春十三贴过去:“怎么了,一副蔫儿的样子?要我说啊,你还是得高兴不是,按他们这个意思,田丫头还没嫁人,她没嫁人这就好啊,管她喜欢谁,抢来就是!”
叶知秋皱皱眉,摇了摇脑袋,隔了好久才写道:“是我对不起她,当年我走的时候都不跟她说一声儿,如今就算喜欢上了别人我也不怪她。”
更何况,这三年里他吃了那么多药,虽然赛扁鹊说他的身子底儿慢慢填起来了,可到底康复成什么样,能活多少岁这都是说不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