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在里头穿了件棉袄,将她包成了个粽子。
但这些布料,依然是没能抵挡住临寒手所带来的冰冷。
那种冰冷,透过肤,穿过骨,顺着血液传来,让人浑身都是如堕冰窖,难以承受。
几乎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褚妖儿就感觉到,自己的小腹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子宫里那刚孕育没多久的小生命,有所感觉似的动了动,让得她胃部一抽,感到了恶心。
她原本是坐在那里不动的,任由他双手一上一下,一边将她的脖子在他掌心中收紧,一边掌心里冷意更重,想要将她肚子里的孩子给打掉。
恶心感自胃部奔涌上来,直冲喉头,她身体一颤,然后再也忍受不住,猛地一把推开他,弯腰开始呕吐。
寻常孕妇最开始呕吐的话,一般都是干呕,但褚妖儿这一呕吐,竟是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全给吐了出来。
她弯腰吐个不停,眼角也是涌出了生理性泪水。
于是临寒看着她呕吐,眸中的血红都是化作血水流下,融化开地上的雪花,他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僵坐在原地,怔怔看着她。
明知道她怀的不是他的孩子,明知道她是在欺骗于他。
可为什么,看着她这样难受,这样痛苦,他却也觉得心脏似是要撕裂开来,他连呼吸都是艰难?
男人正看着,就见她吐完了,眼角的泪也是停了。她扶着桌子,慢慢坐起来,脸色竟是比雪还白,气息也是虚弱的。
她漱了口,再摸出一方帕子,擦了擦嘴角,这才坐好,抬头面对着他。
她眼睛还是看不见的,但那双血红的眸子直视着他,却让他感到了难以言说的不舒服。
然后就听她缓慢而漠然地道:“你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是大帝的?”
他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她再道:“你说我怀的是孽种,你想打掉这个孽种?”
他再“嗯”了一声。
旋即她就笑了,笑容冰冷而又讽刺,笑得他心脏都是漏跳一拍,直觉自己哪里说错了,否则,她怎能会对着他笑成这般。
诚然,临寒并不知道,“孽种”这两个字,之于褚妖儿,那根本就是永远都无法抹去的耻辱。
孽种。
这是多么熟悉的一个称呼啊。
似乎很久以前,就有人天天孽种孽种的喊她。
那人喊她,孽种,这么磨磨蹭蹭干什么,我喊你你听不到吗?
孽种,你这条项链不错,好漂亮,我很喜欢,你快点把它给我。
孽种,你才是那个给父王戴了绿帽子的孽种!我不是孽种,你才是孽种!
孽种,给我毒死这个孽种,一定要杀了她!
孽种,孽种!……
呵。
多么好听的一个称呼啊。
也是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再听过的一个称呼。
褚妖儿抬手扶住额角,唇角笑意似是冰雪凝成,讽刺之意十分的显眼。
她毫无血色的唇微启,却是道:“你知道,上一个对我说孽种的人,她的下场如何么?”
临寒沉默。
而褚妖儿也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她自顾自地道:“她被我王叔杀了,总共九剑,尸骨不存,血肉不留,挫骨扬灰。”她平静而漠然地说完了,眼睛分明是在看他的,但那目光毫无焦距,她像是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她死得那么惨,和她娘一起被王叔杀掉。明明她才是真正的孽种,她却喊了我十多年的孽种,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
明明自己才是真正的至亲骨肉,明明别的人才是那肮脏卑微到不行的孽种。
本末倒置,是非不分!
被人辱骂,被人迫害,被人以种种肮脏手段,活得连狗都不如!
那样的屈辱,那样的让人不堪回首。
即便最后以鲜血来洗刷,已经一雪前耻,但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的,经受过无数个日夜的侮辱,那是怎样都无法忘却的。
只不过被深埋在记忆深处,想着只要自己不去触碰,便有朝一日,不会再想起。
可现在呢?
居然还有人,胆敢对她说出“孽种”二字。
居然敢……
居然敢!
为什么,她曾经被人喊做孽种多年,如今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也是要被人喊做孽种?
而且,而且……
而且还是它的亲生父亲,当着她的面,喊它作孽种!
他一点都不承认,还望它的身上泼脏水,喊它孽种。
“临寒,我真心寒。”她再说了句,扶着桌子站起身,身体颤抖,面色惨白,脚步也是虚浮的,她一步步地离开他身边,“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信我。是我蠢,我以为,你好了后,你应该是和以前不一样了的,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是这样对我,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