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去田妮的住处,刚进院落,就听见有人在谈话。
“田妮,你倒是越来越任性了,大晚上跑到哪里去了?叫人好找。”是肖文丽的声音。
“没去哪儿,我就是心情不好,去地里坐了会儿。”田妮有点不耐烦,就往屋子里去,“苏逸梵呢?怎么没看见她?”
“还说,她见你没回来,去找你了。”
田鸿听到她们聊天,知是田妮回来了。
他放下了心,又听到苏逸梵的名字,他眉头蹙了蹙。
真是个不省事的女人。
来这里,是她在劳改,还是要劳改别人。
他不可能喜欢她,档案里明明白白写着她的过往,叛徒,情妇。
这是如此品行恶劣,思想有问题的女人。
他回头碰到了陈从牧,“没事了,田妮回来了。”
“哦,那就好。”
陈从牧打开手电筒还是往东边的田里去。
“你要去哪儿?”田鸿一把拉住他。
“去找苏逸梵,叫她回来。”
田鸿看看已经大黑的天,空中只挂着个薄薄的月牙,“算了,我去找,你刚来对这边还不太熟悉,你再丢了,越帮越忙。”
“快回去,别添乱。”田鸿走出去几步,回头又督促他。
苏逸梵的手电筒在田埂上晃出束束白光。
地里的玉米快长到快一人高,被夜风吹得嘎啦嘎啦响。
她小心顺着沟渠走,喊田妮的名字,“田妮…田妮…”
没有人回应,只能听到无数个回声,从远处的青山传来。
她抱紧胳膊,果真有些害怕起来,她深呼吸,继续往深处走去。
毕竟还有手电筒的光亮,她不怕,没有鬼没有神。
她也没有做过亏心事。
“田妮…田妮…”她继续大了胆子喊。
手电筒玻璃罩射出的光断了两下,她甩了甩胳膊,中心的光亮恢复了,却是逐渐暗黄了下去。
“见鬼,没电了。”田妮是真的有点怕了,她站在田埂上,犹豫着要不要再继续找田妮。
就在她琢磨的那一霎那,手电筒彻底没电了。
一丝光亮也发不出来,她焦急得甚至拆开,拿牙咬电池,希望能咬出来点电。
背后传来擦擦的脚步声,苏逸梵吓得腿脚不能动。
[谁,能是谁?]
[坏人还是好人?]
脚步声越来越大,她感到近在咫尺,“啊!”她大声叫出来,努力想向前跑。
可她就是动不了,脚定住了般。
脚步声没有了,苏逸梵小心地回头瞅。
借着微弱的月光,脸部的五官虽不十分清晰,但是瘦削刚毅的脸庞,她还是认得的。
“田…田鸿。”她拍着胸脯转身,“吓死我了,你怎么不说话。”
“田妮回营地了,你赶紧也回去。”他没带手电筒,但路在哪里,他记得很清楚。“跟在我后面。”
苏逸梵点头。
“汪…汪汪…”像是一只大狼狗冲了过来,苏逸梵吓得拽住田鸿背后的衣服,“狗,有狗。”
“什么胆子,不过一只狗。”田鸿厌恶地拨开苏逸梵的手,“别拉拉扯扯的,脏女人。”
[脏女人。]她的头嗡一下,原来在他们眼中,她是这么的不堪。
回去的路上,她其实很害怕,平底鞋也走不稳,总是踩上石子。
“啊!”她又叫起来了。
田鸿眉头又蹙起来,“你这女同志是怎么回事,走路不会吗?”
苏逸梵扶着自己的脚踝,“我…我好像崴脚了。”
“毛病怎么这么多。”田鸿蹲下,依然和她保持着安全距离。
伸出手,覆在她脚上,“这,是这吗?”他捏了捏。
“啊!”苏逸梵忍不住叫出来,“对,就这儿。”
“你忍着,我帮你扳过来。”
苏逸梵听到[忍着][扳过来]的字眼时,已经开始痛了。
嘎巴一声,“啊!”她疼得简直站不住,双手不由自主地掐在田鸿宽厚的肩膀上。
田鸿身体瞬间冰冻了一般,羞于和这样的女人有这样暧昧的姿势。
他猛地推了她一把。
“你这种女人是不是还要勾引我?”
夏天衣物单薄,苏逸梵摔在地上,胳膊擦破了皮,脚刚被扳回来还是肿痛。
她也不想和他解释什么。
“是,我勾引你,你快走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角开始流下两行泪,滴在北大荒的黑土地上。
她的命说好,真的好。比周青要好。
说不好,真的不好,她的内心从来就没踏实过。
最幸福平静的日子,就是那几年,给陈从牧做校对的那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