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2 / 2)

陆靖言来得太快了,距离karl发短信给他,前后不过五分钟的时间。而从w市的市区过来,至少要两个小时的路程。karl算好了时间,还在库房里交代事宜,暂时让他们两个在门口望风,如果有警察靠近,就可以迅速撤离,而不是让他们会见陆靖言。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不懂待客之道,karl压根没把任务交给他们。但既然陆靖言来都来了,他们当然不敢怠慢,其中一人阴阳怪气地开口:“陆总,久等了。”

陆靖言在他们的声音中听出了颤颤巍巍的惊讶和畏缩,大概判断出,以他们这样的心理素质,不应该是这次行动的头目。这次可以算得上是先发制人了,陆靖言在心中嗤了一声,尔后厉声问道:“她在哪里?!”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到答案,凭借鲜明的直觉,抬步前往库房的方向。值守的两人见陆靖言就要闯入,对视一眼,短暂的眼神交流后,一人制住陆靖言一只手臂,阻拦他前进:“等等!我们得先确认你是不是一个人来的,才能放你进去。”

陆靖言眼眸眯起,膝盖一屈就直击要害,虽然寡不敌众,以一敌二仍然绰绰有余。这时,其中一人慌乱地取出通讯器,意图向库房转达消息。陆靖言目光收紧,手掌直切那人腕部,瞬间卸了力道,扑通一声,通讯器坠入田间泥泞。

他没有耐心和他们周旋,大步迈开向库房跑去,与此同时知会江崇,附近部署人员少,可以带人手靠近。

库房里,karl还在厉声教唆。他们从事这一行的初衷都是为了利益,没有人会选择舍身取义。这次任务特殊,他们畏惧于陆氏的权威,难免军心散乱。这时,仓库的门“砰——”地一声被大力撞开,门板上的铁屑簌簌而落,冰凉的雨丝斜斜地飘落进来。

陆靖言背脊挺拔地站在门口,浑身上下透着比秋雨更要寒上三分的冰冷气息。冰刃般的目光凛冽地环视着破旧仓库的每一个角隅,前一刻还充斥着高声吵嚷的库房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陆靖言的目光最后定在库房的东南角,迟樱被绳索捆绑,虚弱而狼狈地躺在地上,褶皱得没形的单薄秋衫上洇着殷红的血迹。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披散,显得小脸冰雪般惨白。她仍旧清醒,含着毛巾对着他拼命摇头,一双眼眸湿润泛红。

四目相对的瞬间,陆靖言心脏仿佛被钳紧。眼前的场景,让他陡然想起了雨夜里倒在血泊中的她。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几乎要拆解意识的剧痛,在大脑倏然炸开,逼得他脚步踉跄,虚汗阵阵,不得不用手扶住门。

迟樱凝视着他,瞳仁随之收紧,陆靖言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虚弱,他怎么了!

看到此情此景,karl锋利的唇角勾出一抹轻佻的弧度,语气戏谑地说道:“陆总来得挺快啊,不过,我还没开口你就怕了?原来这就是媒体口中的商界最强大的男人,我看也不过如此。”

陆靖言咬了咬牙,极力稳住身形,他来不及消化突如其来的一切,就被铺天盖地的懊悔和恼意所吞噬。他本来可以趁着刚刚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出其不意地到达她的身边,可是因为刚刚的意外,迟樱已经被人挟持在手里。那人近一米九的身高,手持一把闪着白光的匕首,直抵在她的脖颈处,仿佛随时能扼断她的咽喉。

陆靖言死死盯住眼前的男人,理智逐渐崩溃瓦解。他沉怒道:“放开她!”

karl鹰眼如勾,充满野性的目光里浸染了无边的欲望:“想要她的命,用欧时集团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来交换,陆总觉得怎么样?”

karl音色粗犷,在封闭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还带着回响,像夏日滚滚的闷雷。

仓库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倒抽几口凉气,karl他疯了还是程烨疯了!众所周知欧时的产业遍布方方面面,旗下每一个子公司都是行业翘楚,用一个女人来换数值大到令人发指的股份,简直痴心妄想!

可惜karl丝毫不觉得自己是痴心妄想,他的眼前,传闻里沉稳冷静的陆总明显要沉不住气了。karl张扬地挥了挥手里一叠厚厚的文件,那是程烨早就拟好的合约,再次用言语激他:“你考虑好了,就过来签字。你签了,我就放过她。”

寒凉的空气突然变得静谧,淅淅沥沥的雨声清晰可闻,karl耐心受限,示意性的目光突然打向挟持迟樱的手下gerald。

gerald很快示意,冰凉的匕首紧紧地抵在迟樱敏感细腻的颈部,因为陆靖言短暂的沉默,锋利的刀刃更近一步,割出新鲜的伤口,殷红的血珠缓缓渗出,顺着白皙的脖颈触目惊心地滑落,顷刻间,迟樱胸前的衣襟红成一片。钻心的疼痛蔓延开来,迟樱脸色苍白,但面容中没有流露出丝毫痛苦的神情,只有睫毛不受控地颤了颤。

陆靖言喉结一滑,冷冷说:“签。”

“陆总是爽快人。”karl脸颊上狰狞的刀疤都好像沾上了喜色,他终是没忍住张狂地笑了几声,狂傲的目光扫向了场内的所有人。他早就说过他会成功,陆靖言的一句话,无疑是对他判断力的最好印证。

这时候,陆靖言冷锐的眼眸眯起来:“但你想让我相信你,就先给她松绑。”

karl闻言暂时收了笑容,看了一眼迟樱。她手脚束缚多时,药物又使她的肌肉处在疲软的状态,就算松了绑,她也可能连手都抬不起来。不管陆靖言心里揣着什么想法,煮熟的鸽子飞不了,karl无所畏惧地笑了笑:“好啊。”

说完他便走到迟樱身边,扯开了她身上的绳索:“这就是你说的没有一点关系的男人,迟小姐,你魅力可真够大。”

迟樱瞪着他,karl目光凝在她虚虚抬不起来的手上,笑得得意放肆。

迟樱一瞬不熟地盯着陆靖言,视线里,他走到karl面前,接过拟好的合约,沉默地接过笔。她一直佯装虚弱无力,其实力量早已恢复,她不知道恢复了多少,但依然想趁着gerald掉以轻心的时候逃出去。她只有一次机会,无论如何都要尝试,她不想成为他的把柄,陆靖言本来不用承受这些的,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氏的心血付之东流。

陆靖言正欲签字,迟樱突然蓄力掐紧了gerald的手腕,锋利的指甲嵌入脉搏处的血肉,抵死扭转,gerald全部心神都凝在陆靖言身上,没料到怀里绵软的身体突然施力,手腕处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没忍住明显的颤抖地一下,刀刃短暂地离开了迟樱的脖颈。那一瞬间,迟樱全力推开他的手臂,想从他身前逃离。

但是她错了,gerald和她体型悬殊,她刚跨出一步,他直接把她拎了回来。迟樱找准时机屈膝进攻他的下体,疼痛炸开,gerald后退一步,随即暴怒!他举起匕首,眼中猩红,就要向迟樱的胸前刺去。

karl也感受到了那边的动静,厉声呵住他:“住手——”

电光石火之间,陆靖言掷下签字笔飞身而去,十米的距离一瞬即至。他徒手挡住将刺入她身体的匕首,赤手空拳过了几招后,匕首掉落在地。那一瞬间,陆靖言把迟樱护在身后,衬衫褶皱不堪,背脊挺拔依旧。

karl脸色骤变,陆靖言能在一瞬之间越过半个库房,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们没有人反应过来,更没人拦住他!失去了迟樱作为人质,karl瞬间意识到局势将向不可扭转的方向发展,不由怒吼道:“绑住他们!!”

壮汉一拥而上,按照既定计划将他们围堵。陆靖言冷笑,把迟樱塞进他身后的角落。逃是不可能逃出去了,接下来只能等待江崇的救援。他却庆幸已经到达她的身边,无论如何都有办法护她安全。

陆靖言勉力抵抗拖延,半分钟后,库房里响起了子弹声,嗖嗖地划破空气,弹无虚发,karl的手下相继倒下。

“没事了,别怕。”陆靖言低声对她说,呼吸沉重而急促,脊背渗出的冷汗已经将衬衫濡湿。可就在他喘息的片刻,故意躺倒在地的男子突然一跃而起,拾起闷棍就向他的腹部扫来。陆靖言闷哼一声,修长的身体逐渐佝起来,倚着墙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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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陆靖言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睛。喉咙间涌上腥甜,险些吐出一口血来。模糊的视线中,正好看见迟樱离开的背影。

他的思维立刻清明,敛着眉起身,幅度过大而牵起胃腹一阵撕裂的疼痛,他压下喉咙口破碎的呻吟,唇瓣苍白失血。

迟樱听到动静,惊讶地回过头。陆靖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醒来,甚至已经走近她。

她来不及和他说话,陆靖言汗湿的大手紧紧地箍住她的肩,下一刻,她就被抵在墙角。

他目光暗烈,指骨泛白,声音很低却很轻:“你想去哪?不许再逃了。”

迟樱抬头看着陆靖言惨白的脸色,心脏抽紧,语调很温柔地说:“我刚刚看到你出了汗,想去拿湿毛巾,你先躺回去好不好?你还不能下床。”说完,她伸手去拉他。他的衣服湿透了,让她心脏紧缩。

她的话语很温柔,像四月早天里的云烟,陆靖言眸光深邃地盯住她。他再也不会相信她的温和,她就是以这样温和的方式骗过了景征。

“先把话说完。”陆靖言执着地握住她的手,一并抵在墙上,压下身体四处窜起的疼痛对她说,“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就算你这辈子都不再原谅我,也请你同意让我给你保护,我可以做到不打扰你,和你未来的生活。”

他神情严肃,似乎在非常认真地和她道别。迟樱慌了,眼里不受控地泛上泪水:“陆靖言你不要这样说,你从来没有做错事情,也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是我太任性,我为我的离开道歉,对不……”

陆靖言低沉地打断她:“迟樱你听着,这个世界上哪怕最低等的生物都知道趋利避害,我理解你抵触我的所有原因。但我还是想解释一句,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更不会去策划一场车祸。我不知道你在过去听到了怎样的消息,但是过去舒……林悠笙的一根手指头我也没有碰过。还有订婚的事情,这里面有很多误会,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

陆靖言刚刚说……车祸?订婚?迟樱心惊,瞳仁紧缩:“……你在说什么?”

陆靖言唇瓣苍白,沙哑地说:“你想起的事情,我也想起来了。”

在库房里,他看见她满身血迹,躺在冰冷潮湿的地板上的时候,他想起了梦魇里的雨夜,随之想起了上辈子的所有事情。

他因为目睹了那场车祸,然后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他尚且是一个可以称得上强大的男人,都无法从梦魇中挣扎醒来,更遑论亲身经历的她。他无法想象当时的她亲历了怎样的绝望和痛苦,但如果说死亡是一种解脱,让她重生并重新拥有那些觉知,无疑是一种雪上加霜的折磨。乌寻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世界重启的时候,他们可能会带着上辈子的情感和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