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沉,栖迟却没听出多少怒意来。
她看着他走向罗小义的背影,心想至少是肯去验马了,那眼下该算是认了。
到此时,才又回想起之前那一番挥霍。
她不免觉得好笑:真是千金买马,也难博君一笑。
※
马场的事,沸沸扬扬,喧闹了一整日。
直到翌日清晨,李砚来顶阁里问安,见到栖迟的第一句话仍与这有关。
“姑姑,你不知道昨日你与姑父走后,有多少人在跟着看你。”
他昨日落在后面,跟着新露好不容易才下了那高台。
里面那些人都跟在他姑姑和姑父身后看,险些将道也挡住了。
栖迟一早起身,临窗坐着,闻言只是笑笑,并未放在心上。
这种场面,生意场上见识过多次,虽没昨日那么大的手笔,她也早习惯了。
耳中,却又听见一阵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昨日的马场可太热闹了……”
她朝外看了一眼,是两个洒扫的婢女在廊上饶有兴致地闲话。
都传到这些仆从的耳里了。
她心想:也好,料想灾后数年瀚海府都形同蛰伏,如今也该当扬眉吐气一回了。
“嫂嫂。”
罗小义来了,他刚好瞧见她自窗内露脸,便唤了一声。
栖迟从窗内看过去。
他笑着说:“请嫂嫂和世子随我走一趟。”
看他模样,倒像是有什么好事一样。
栖迟转头朝新露招手,起身添了件披风,领李砚出去。
罗小义领他们出顶阁,一路不紧不慢地穿过了别院。
这别院挨着马场建的,他走的是条近道,穿过一扇小门,就进到马场里了。
栖迟还在想怎么又到马场里来,转眼就瞧见了一片围栏。
新竖的篱桩,圈了一大圈,里面是一匹匹毛色光鲜的高头大马。
李砚被吸引,快走几步过去,手扶着篱桩朝里看。
罗小义走至围栏边,停下说:“三哥说了,请嫂嫂和世子各选一匹当坐骑。”
栖迟看着他,心里意外。
那男人竟会有这安排?
罗小义瞧出她不信,笑道:“是真的,嫂嫂既然会骑马,世子也到了该有马的年龄,给你们选一匹是应当的。”
这的确是伏廷的安排,昨天验完马后交代的。
他起初也意外,但伏廷说马都是她买的,全都是她的,有什么不能给的。
李砚闻言,从围栏边回过头说:“可我马骑的还不好。”
罗小义道:“怕什么,来了北地岂能不会骑马,我和你姑父都会教你。”
栖迟看了看那群马,猜测着那男人交代这个时的神情,竟也猜不出来。
心里倒是越发放心了。
他这回,应当是真没动气吧。
……
天上若有似无地飘起小雪。
伏廷握着缰绳,打马进了马场。
昨日瀚海府出尽风头,那些权贵争相邀他去宴饮,皆被他拒了。
后来和皋兰州里的官员们议事了一整晚,囫囵睡了几个时辰,便又来了这里。
远远的,看到围栏边只站着罗小义。
他一夹马腹,策马过去,勒停了问:“马选好了?”
罗小义早看见他过来,点头说:“给世子选好了一匹,他已去试骑了。”
伏廷脱口问:“她呢?”
罗小义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他嫂嫂,朝远处看了一眼,说:“嫂嫂说了,少选一匹便是给军中多一个骑兵,她只叫我给世子选个次的用着,她自己就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