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中突然刮起的风暴是很可怕的,无尽的狂风吹来,仿佛全世界都能被卷了进去。黑山大营建立在黑山的山脚,即使是这样,在大风来临的日子里,所有的士兵也都要收起帐篷,被伍长们呼喝着搬动着所有能搬动的东西到更安全的地方去躲避。
在这样的天气里,狂风卷起的尘土、沙砾把天空都染成了灰黄色,太阳也变得昏暗无光。即使是再骁勇的战士,也都只能低着头,掩着脸困难的行走。
这个时候的世界,已经不是凡人的世界,一切都得听狂风发号施令。
阿单志奇这一火人被命令协助搬运“黑四”的营帐。这群倒霉的家伙们干着其他营都避之不及的卖力活计,就连花木兰这种瘦弱的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跑的体型,都不得不在这种大风天和他们一起扛着东西往指定的地方搬。
阿单志奇的其他几个火伴已经喊着“嘿哟嘿哟”的号子扛走了一大堆东西,而他和花木兰则留下来继续拆卸帐篷。
嘎啦啦啦啦……
狂风跑过空虚的营地,无理地开始摇晃阿单志奇面前的木柱。
比人头还粗的木柱突然一下子倾倒了下来,听到声响迟钝地回头的阿单志奇,只看到了越来越靠近、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向他砸了下来的巨大木柱。
‘我完了。’
阿单志奇剧烈的颤抖起来。
此时他正蹲在地上解着绳子,现在站起来调头跑肯定已经是来不及了。
恐惧使他的双腿麻木到无法动弹,脸色白的像是白纸,只能无力的闭上眼睛。
意料之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
他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
映入他眼帘的,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幕啊!
身材瘦弱颀长的花木兰,就这样在似乎会扯裂身体的强风中,用双手撑住了巨木。
需要军中诸多力士一起竖起的立柱,像是随时会压塌他的身子那般倾斜出一个让人担惊受怕的角度。
花木兰就这样用双手抬着巨木,张开了嘴。
他尽全力大喊的声音穿过狂风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你傻愣着做什么!跑啊!”
☆、第一一个火伴(二)
事后,阿单志奇曾偷偷返回原地抬过那个木头,莫说抬起来,就是让它动上一动,都非常的困难。
军中用来立柱的木头,原本就是最粗最坚固的。
那天的狂风过后,花木兰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继续过着他的军旅生活。偶尔一次,阿单志奇满是喟叹的口气问起了那天的事,他挠了挠脸,一脸困惑的问他:
“什么事?那天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那天你扛起立柱的事……”
“咦?火长,是不是那天风太大迷了你眼睛?谁能扛得起立柱啊!”花木兰似笑非笑的看了阿单志奇一眼,若无其事的继续去训练了。
阿单志奇才二十五岁,又不是五十二岁,自然不会老糊涂。这个同进同出的火伴身上有着这般巨大的潜力,却丝毫不显露出来,作为一位战士,阿单志奇心里的怀疑和好奇越来越重,重到有些癔症的地步。
他开始关注起花木兰的一切。
某个夜里,新兵营的士兵都因为白天的操练太过疲累而沉沉地陷入了梦乡。半夜无缘无故醒来的阿单志奇却发现同帐的花木兰居然不在。
终于抓住了!
他像是天空中盘旋的秃鹫终于发现了猎物那般兴奋的一跃而起,掀帐而出去寻找花木兰的踪影。
他知道,他今晚可能会发现这个火伴的某种秘密。
校场、马场、火房……阿单志奇为了搜寻花木兰的踪影避开了不少巡逻的袍泽,却始终没有找到花木兰的影子。
大约找了半个时辰,当他走到军营角落一处靶场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在那里练箭的花木兰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箭台昏暗的火把照射下中,花木兰瘦长的身影显得是那么的单薄,这也是让阿单志奇如此好奇的原因。
这么一个看起来并不强壮的人儿,是怎么抬起那根木头的呢?
难道他会汉人的“仙法”?
阿单志奇放轻了脚步,在比较近的距离静静观察着他。
花木兰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从旁边的大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轻轻架上弓弦。
远处的草靶下同样放着一盆火炬,箭台和那个草靶成了箭靶场唯二的光源。
嗡嗯……
从花木兰手中离弦的箭直奔着像是闪耀着火光一般的箭靶而去,最后非常干脆利落的留在靶心处。
箭头深深的埋进草垛扎成的靶子里,以至于这根箭看起来像是短了半截。
这并不是让阿单志奇最惊讶的,鲜卑人擅长骑射,军中也不乏这方面的好手,他所惊异的,是花木兰所站的位置,和他惊人的目力。
一射之地,向来指的是百步。所以才有“百步穿杨”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