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2 / 2)

折回拿着牙刷的手顿了顿,“你弟跟你说了?我就知道他瞒不了你。咳咳……”

才一个晚上,折回的脸色又差了一个度,一晚上都在咳嗽,加上疼痛,他根本就无法入睡,青白,憔悴,仿佛被生生抽取了生机。

“爸。”折璇上前扶住他,就怕他就这么倒下去。“我让小延帮你安排,去他的医院。”

折回摇了摇头,“不去了。璇璇,你是医生。你知道癌症末期的人化不化疗其实没有多大区别的,爸不想浪费这个钱。”

“爸,钱花了总会挣回来的。”折璇红着眼眶劝着他。

“可是我不想受这个罪。”折回摆了摆手,“你武叔也化疗了,到头来也只是白折腾,爸不怕死,就怕受罪。去吃饭吧,吃完饭让小延带你去医院检查。如今你能好过来,爸也放心了。”

折回拿着洗漱用具缓慢地进了洗手间,折璇知道,她父亲脾气虽好,但是做了决定的事会非常坚决,她根本无法改变他的想法。

“听你爸爸的,他不去化疗就不化了。”林小园走了进来,她的语气很平静,“我问过很多医生了,你爸现在的情况,最多只有三个月了。我想着,趁着他还能吃还能喝,把他爱吃的都给他准备着。化疗了也是受罪,没用的。别想那么多,去吃早餐吧。”

她不知道要跟母亲说什么,说得再多对父亲的病也无能为力。虽然心里很难过,折璇也没有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

折延和柳小柯也一样,都知道难过并不能解决问题,他们表现的就像折回没有病一样,该说该笑,该吃该喝。

“姐,今天我和折延都请假了,我们陪你一起去。”柳小柯从车棚里推出电动车,“我载妈去,你去坐折延的车。”

柳小柯半年前就和折延领证了,现在和折延在县里同一家医院上班。他们每天花半个多小时骑车到县里上班,不过今天为了带折璇去县里,他们打算把车骑到镇上,到时候把车放到朋友家里,然后一起坐公交去县里。

“行,那我在外面等他。”折璇走出院子,院墙后面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折璇走出来的时候往后面看了一眼,脚步不由得顿住。

昨天那块地还被黑色的浓雾覆盖,今天却看不到一丝黑气,怎么会这样?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难道自己昨天看错了?

“璇璇?”摩托车突突地突然转个弯停在她面前,开车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穿着短裤短袖,头顶戴着一顶草帽,一副农村人的打扮。他五官不是很出色,但轮廓分明,眼睛很有神,整个人精神气十足。

“何智哥。”折璇认出他是村长郑才的儿子郑何智。

“真好了!”郑何智眼神上下地打量了她一番,“瘦了,不过这下减肥都减了。这回杨丽珍终于没有传假话了。”

折璇听到他的话,想到杨丽珍,笑了笑,“何智哥你不是在s市开公司吗?回来休假?”

“休什么假,你何智哥破产了,在s市混不下去了。回来啃老爹,顺便做点赔钱的生意。”郑何智不以为意地说着。“你要去哪?哥带你去?”

“不用了,我和小延他们去一趟医院。”

“那行,以后有事找你何智哥。”郑何智跟她说了一会话,骑着摩托车突突地走了。

折璇见他走了,又把注意力放到了院子后面那片地上,依旧没有看到昨天的黑雾。难道需要用神识才行?

“姐,你看什么?”折延电动车开了过来。

“没什么,走吧。”

折延看了一眼远去的背影,“刚刚那是何智哥”

“是他。他出了什么事吗?”郑何智是他们村里的骄傲,当年省里的理科状元,考上了京都第一大学建筑工程专业。折璇那时候还在读书的时候他就在s市开了一家建筑公司,经营的风生水起的,如今回村里来,怎么想都不正常。

“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听才叔说了一点。好像何智哥的合伙人使手段侵占了他的股份,把他从公司踢出来了。那天才叔喝醉了,一直念叨着何智哥不应该太信任他的合伙人,辛辛苦苦做出的一番成绩被别人轻而易举的拿走了。才叔的醉话,十有八九是真的。”折延说着有点替郑何智不值,“何智哥七八个月前回来的,不过我相信他还能再做出一番事业的,他回来一个月后就在镇上开了一家超市,生意非常不错。现在他的超市是镇上最大的了,就在角楼那里,那是全镇人必经之路,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拿到那个位置的。”

折璇心里是很佩服郑何智的,这么快从背叛中起来,重新创业,内心必定是很坚韧的人。

医院检查很快,看到报告数据都正常,林小园他们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折璇看了报告上所有的指标都显示正常,确定了一般的医疗检查根本查不出她身体的异常。来之前她已经想好解释数据不正常的理由了,如今看来不需要了。

“小柯,你陪着妈在医院门口等我们,我跟小延去给爸买些药。”

林小园听到折璇要给折回买药,张了张嘴,不过最后什么也没说,和柳小柯离开了。

“姐,在这边。”折延和折璇都是医生,知道折回的病发展情况,今天早上他们就发现父亲已经开始吃不下饭了。食道癌患者一旦吃不下饭,就代表病情已经恶化了,父亲的病恶化的比他们想的还快,接下来每天都要面对癌性疼痛。

“拿吗啡类止痛药,多拿一些,杜冷丁也拿一点。”癌症后期的病人每天都处于疼痛中,折璇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想让父亲少受点痛苦,也许这是她能为父亲做的最后一点事了。

拎着一袋止痛药,折璇和折延两人心里都有些沉重。

“姐。”医院门口的柳小柯看到他们两人,快步走了过来。

折璇左右看了一眼,没看到林小园,“妈去哪了?”

“在那边。”柳小柯指了指医院一楼。

折璇看了一眼,看到母亲被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抱着痛哭, “怎么了?”

“妈遇到外婆家的邻居了,她老公脑出血现在上着呼吸机,需要进重症监护室,医生说至少要在重症监护室三四天稳定了才能上手术台,但手术成功几率也只有三成。她家里没钱,家人放弃让他进重症室监护室了。”柳小柯说着有些无奈。

重症监护室一天要上万块,再加上手术,需要二十来万,这对农村人来说,是非常非常大的一笔钱。进了重症室,做了手术还不一定能活,到头来一场空,在县医院里,放弃进重症监护室这种事每天都有。

柳小柯是一个护士,每天都要面对这样的选择,她从开始的气愤,到现在只剩下无奈了。谁不想亲人活着,只是没有钱,想活着也是一种奢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看重病不需要倾家荡产的愿望。”

折璇没有说话,她想起了自己当年学医的信念——救死扶伤,尽自己可能救更多的病人。只是她那时候没想过,自己治病跟他们看不看得起病没有多大关系。

如今别说实现国人看大病花小钱的愿望,她连给人看病的资格都没有。

第五章

林小园临走时给娘家邻居送了五百块钱,她叹了一口气,“最可怕的不是得了绝症,而是得了病没钱医,生生放弃生的希望。得病的人害怕,做决定的人痛苦,谁都不好受。哎,妈不该在你们面前说这些,璇璇你要买什么吗?妈带你去国贸买。”

折璇摇了摇头,“没什么需要的,妈,回去吧。”